“我这个人，不信谣言，不信传闻，也不信假设，只相信眼见为实和确凿证据。不管鸦夜是真的受到了莫名力量的召唤，还是单纯地想要扩张领土，总会存在一个理由。而我，绝对要找到那个理由。”乔麦然说出这话的时候，湛蓝色的眼眸之中闪现出一种偏执的光彩，好像随时都会为了自己的信念而做出牺牲。

闫晟听完，沉默了。片刻之后，他缓缓道，“你这是执念。”

乔麦然笑了笑，“你知道为什么会传出感染者死后有极大部分会变成鸦夜的谣言么？”

闫晟皱眉看他，“是你？”

“当然不是。”说着，乔麦然忽然抬手解了解脖子最上端的纽扣，表现出一种好像是在发消息放松，但实际上却是紧绷肌肉，随时要干上一仗的架势，“半年前，上层开发了一个项目，主要负责研究感染者和鸦夜之间的客体存在关系。通常所见的病毒感染形式，是正常人被鸦夜撕咬过后，因为血液相融，所以产生了不可抗力的病毒。当然，这只是普遍的一种猜测，为了证明这个猜测，我们通过一些手段捕捉了原生鸦夜，和感染者死掉之后不知何种原因苏醒的变异鸦夜进行个体研究和交叉研究，最终发现两者之间的区别不是一般的大。怎么说呢，原生鸦夜似乎比变异鸦夜的智商要高得很多，而且比起变异鸦夜，更有种像是正常人从婴幼儿发育的形态，虽然很肯定原生鸦夜智商要比变异鸦夜高，但和我们正常人比较，还是只处于婴幼儿阶段，这也和它的形态相符。老实说，这样的发现足以引起恐慌。好在之后的研究证明，原生鸦夜的智商并不会像正常人一样得到完整发育，也就是说它们会永远停留在婴幼儿阶段。当然，这只是最开始的研究结果。”

“后来，研究继续深入。我们发现并不是所有感染者死亡之后再苏醒就会成为变异鸦夜。我们试了很多的方法，终究没有找到其中的规律。好像这其中本来就没有什么规律可循。直到一个月前……”

“一个月前，我们派出去捕捉原生鸦夜的小队全军覆没。怕死的他们说谎并擅自返回骨塔，结果半途中忽然变异。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们全都抓住带回上层的悬浮岛，关在了全封闭的隔离室里。对，没错，是完全没有空气的真空空间。虽然鸦夜并不畏惧这种真空环境，但是我们人却不可以。而结果正是出乎预料……被我带回来的所有变异鸦夜全都死了。死在了真空环境。死因是窒息。相信我讲到这里，闫老你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的确就是那样，那些被我们认定是变异鸦夜的感染者们其实并不是完整的变异鸦夜。他们还有一半基因是人类。正是因为人类，所以受不了真空环境，所以窒息而亡。事实上，他们只是模样变了，额角本该出现的红名直接成了半红色，半透明色。诡异得很。可是，不应该是这样的发展。按照我们以往的无数次实验和结果证明，不可能存在病毒还未扩散完全，感染者却意外变成变异鸦夜的情况。这很显然是个悖论。而且，是个难得的发现。”

“于是，我们针对死去的变异鸦夜进行深入分析，尔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闫晟看他，语气急切得很，“什么结论！”

乔麦然慢条斯理地回答道，“袭击那只小队的原生鸦夜不同寻常。很有可能……在不知道什么原因的情况下，原生鸦夜开始进化了。”

乍听闻这个结论，闫晟整个人都惊呆了。研究这么多年针对鸦夜病毒的药剂，他怎么也没想到原来鸦夜竟然还可以进化的。他几乎是脱口而出，“不可能！”

乔麦然却笑他固步自封，“刚刚送进去的病毒就是从那些变异小队的身上汲取的。一种和之前原生鸦夜以及变异鸦夜完全不同的颜色——闪闪发光，从某个角度上来说，还挺漂亮的，不是么？”

这信息量着实有些大，闫晟不得不将这些混乱的信息点抓住，然后好好消化才行。而在逐渐消化的过程中，头脑显得异常清晰。渐渐地，他又忽然猛地察觉到，作为上层大佬的乔麦然今天对自己的解释着实过多了些，总感觉好像有什么阴谋似的。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么多详细情报？”

乔麦然听闻，做出惊讶表情，“详细情报？不，这只是笼统的描述而已。”

“可这也算是机密不是么？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详情？”闫晟老者不信乔 麦然只是说说而已。一定有理由。

当然，他确实有所求，“你问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么多……”

乔麦然顿了一下，尔后开口道，“那是因为啊。闫老，我现在是在诚心地邀请您来参与我接下来的全部项目研究。”

闫晟像是看疯子似的看着乔麦然，一时间竟然什么话也说不来。他差点以为这家伙脑子出了问题，竟然会要想到邀请自己去参加的实验。且不论自己会不会加入，他们俩所在的阵营也不同，乔麦然到底是怎么想的，跑来和自己说这么多。

“闫老，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偏偏，这个男人表现得一点都不像是脑子被门挤了的模样。

闫晟噎了一下。尔后毫不犹豫地拒绝，“我拒绝。”

乔麦然不意外自己被拒，但他仍旧表现得跟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不急。你先看看再说。”

闫晟原本还不懂他这句“先看看再说”是什么意思。直到隔离室里突然传出来一阵爆炸声。他惊慌看去，竟发现隔离室内，被机械手紧紧束缚住的小馆陶身上好像产生了极强大的电流，一瞬间产生共鸣，顿时将室内所有的机械全部炸毁。而在电闪火光之中，摔在地上的孩子全身通红犹如发烧过敏。原本就无比瘦弱的小身躯变得越发的孱弱幼小，像是一只手就能掐死的蚂蚁。

此刻，闫晟的心脏都快提到嗓子眼了。他怕乔麦然带来的东西弄死隔离室里的那孩子。

而这时，耳边又传来乔麦然的声音，“有的时候我会在想，究竟感染者和正常人有什么区别，不过就是一个体内携带了传播性病毒，一个身体健康，基本不会受到苦痛罢了，可这两种人最后的结局都会死亡。既然结局都是一样，只不过是生命在延续的过程中稍微痛苦点，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会排斥感染者，甚至不惜杀害他们，哪怕是至亲的人也是一样。我想不通，这是为什么。所以，我要一遍一遍的实验，一次一次地证明。直到后来，出现了感染者极有可能会变异成鸦夜的情况，才勉强成立了感染者应该被正常人排除和厌恶的理由。可是啊……我并不满足，也不信服。我始终坚信一定有什么理由和真相是我们目前为止所不清楚的，为什么鸦夜要出现，为什么正常人会感染，为什么感染者会变异，为什么要有排斥，为什么……”

“你在钻牛角尖。小乔先生，这些疑问都是无意义的。”闫晟老者严厉地打断了乔麦然的话，并指出他心中的执念已经开始影响他自己的正确判断力。

“钻牛角尖么？”被打断话语的乔麦然并没有生气，只是他的眼神忽然迷离恍惚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正常，尔后，他接着道，“我们从变异小队身上取出了血液。就是你刚刚看到的那种会闪闪发光的液体。考虑到这极有可能是原生鸦夜进化之后所携带的新型病毒，所以我们格外小心翼翼。而为了研究这种病毒，我们分别找来了志愿者。其中有正常人和感染者体若干。我们将病毒植入他们体内，进行研究。因为男女差异，老少差异，所以每个人在接受这种病毒之后所呈现出来的应激反应均有不同。正常的成年男性抗毒性最强，却也是在短短的半个月内就开始变异，而正常的成年女性在十天左右，正常的老人则是一个星期，小孩最多不超过三天。他们在极短的时间内产生变异基因，红名不由自主地出现，且迅速经历一场痛苦和困难的折磨。尔后又在不过十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内，红名逐渐变淡变浅，但却不是真正的消失，而是呈现出一种半透明半鲜红的状态，和先前那支变异的小队一样的情况，诡异，迅速，无论是哪种药剂都无法控制。再之后，他们开始由里到外地开始彻底变异。变成和那支队伍同样情况的半人半怪物……但是我们再将病毒植入感染者体内，你猜结果如何？”

闫晟紧缩眉头，并不能得出答案。

好在乔麦然根本就没打算故弄玄虚，他道，“除了孩子，所有接受二次病毒的感染者开始发烧，全身通红犹如过敏，好像根本就挺不过半天。然而两个小时之后，他们却依然活着。相比起那些正常人接受病毒的程度和反应，他们的情况要激烈得很多，但却是表面现象。新型病毒对这些感染者基本上没有任何影响。除了发热，几乎什么异样也没有。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一个星期。一个星期之后，感染者们的情况居然完全大好。且直至现在，这些接受实验的感染者都没有表现出任何濒临死亡迹象，相反的，经过检测之后，他们的身体竟然要比之前更加健康。”

听到这里，闫晟显然大吃一惊。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的脑海中行成，“你的意思是……感染者体内产生了抗体，进化的原生鸦夜所携带的变异病毒对他们没有任何影响？”

乔麦然并没有给出肯定回答，“至少现在，那些感染者们还没有任何异样，但是同一批接受病毒植入的正常人已经死亡。”

听完之后，闫晟整个人都陷入了震惊和焦虑之中。他很清楚，如果乔麦然说的都是真的，未感染鸦夜病毒的正常人会在感染原生鸦夜进化出来的病毒迅速死亡。已经感染病毒的感染者却因为早已经产生抗体却平安无事。照这样发展下去，只要一天不能把鸦夜全部消灭，病毒又不断地进化蔓延，那么，人类迟早会全染上鸦夜病毒，无法救治。

这无疑是一场灾难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