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诚仁眼睛澄澈，像一潭池水映出欧阳嘉宣清晰的影像。他惴惴不安拉下欧阳嘉宣的手，“我不要什么好处，班我会照常去上，我不会……拿你的钱，我只是想让你去……接受治疗，就是这样。”尹诚仁气喘吁吁地说完这些话，欧阳嘉宣愤然推了他一下站起来。

“你未免想得太简单！这不是普通的病吃吃药动动手术就能好！弄不好会扩散，死得更快你明不明白！”欧阳嘉宣用狂躁的表情来掩饰内心的不安和痛苦，“插满管子在医院躺着，整天闻着医院的药水味、消毒味，还不知道哪个时刻会忽然没有呼吸，我还不如现在继续潇洒快活，过好余下的时间。”

“拜托你……不要这样，我用手机查了，还是有治疗后延续五年至十年的。”尹诚仁如实说着。

“你到底会不会安慰人！网上的东西你也信？”欧阳嘉宣环抱手臂，眼神凌厉地看着尹诚仁。

“我……我不想失去……”尹诚仁不安地用左手摸了下右手背，“失去你……” 欧阳嘉宣怒气渐渐被消解，他走向前情不自禁将尹诚仁抱住。“你……你干嘛？”尹诚仁挣了下，他以为欧阳嘉宣没有听到后半句，又小声说了遍，我是说不想失去你……这样的朋友。”

“知道了。”欧阳嘉宣抱住尹诚仁不放。

“你……抱着我做什么？”尹诚仁微微颤抖。

“我乐意。”欧阳嘉宣笑意飘忽，在尹诚仁额头亲了下，随即又松开了手，留下呆愣不动的尹诚仁喃喃道，“不要总是……开这种玩笑。”欧阳嘉宣又将他拉近，在他脸颊旁又亲了下，“这下你该明白不是开玩笑了？要不再进一步验证？”欧阳嘉宣走近，将他的腰搂近，贴近自己的身躯。

“别这样……我明白了，你不要再……这样。”

“怎样？”欧阳嘉宣玩味地笑。

“欧阳嘉宣，我不喜欢……男的。”尹诚仁别扭用手撑着他的胸膛。 欧阳嘉宣忽然收敛了笑意，放开他转身往前走。

尹诚仁不知自己的话哪里又伤到欧阳嘉宣，“你不要生气，我来这……真的是想说服你……去治疗。”

“给我滚出去！”欧阳嘉宣忽然吼这么一声把尹诚仁镇住了，接着是漫长的静寂。楼上寝室隐约传来浩浩的哭喊声。浩浩醒来看到陌生的房间，看不到爸爸和叔叔，独自一人当然会害怕，欧阳嘉宣想到这匆忙上楼。听到浩浩的哭声尹诚仁也不安地紧跟其后。

打开房门时，欧阳嘉宣看到浩浩拉着被子哭得一抽一抽的反而不知该怎么办了。尹诚仁走过去坐在床边，将浩浩搂近，“浩浩不哭，男子汉不能总爱哭鼻子，爸爸在这，没什么好害怕的。”

浩浩的小手紧紧抓着尹诚仁的手臂，“爸爸不能丢下浩浩，浩浩很乖，不能不要浩浩……”尹诚仁轻轻拍着浩浩的背部，“没事了浩浩，爸爸怎么会不要浩浩呢？”尹诚仁知道浩浩害怕不辞而别，想起往事心中突然酸涩。

“叔叔……会不要浩浩吗？”浩浩抽噎着，泪眼汪汪地望向欧阳嘉宣。

欧阳嘉宣往前走，将尹诚仁和浩浩一起搂住，“不会，叔叔还要看着浩浩长大，还要看浩浩上小学。”

“叔叔说的是真的？”浩浩止住眼泪，眨着灵动的眼睛。欧阳嘉宣微笑，“是真的，浩浩留下来陪叔叔吗？”

“好，浩浩陪叔叔，爸爸也一起吗？”浩浩又看向尹诚仁寻求肯定，得不到回应又轻轻叫唤了声，“爸爸……”

“好，一起。”尹诚仁不忍拒绝浩浩，其实他也本打算劝到欧阳嘉宣答应去治疗后，再回去，所以才把小行李带来了，这一切做法看起来似乎莫名其妙，但他实在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办法。一个活生生的人因为任性抗拒治疗而丧失生命，他于心不忍。

尹诚仁想既然要暂时留在这，应该要整理下客房，欧阳嘉宣却说客房的钥匙丢了还没找人来换锁正锁着而且好几个月没打扫，估计不能人住。尹诚仁想，睡沙发也可以讲究一两晚吧，没想到欧阳嘉宣又说，只有一床被子，结果三个人同睡在一张大床。

夜晚显得格外宁静，浩浩就睡在柔软舒适的中间，像只小考拉，在温暖的被窝里沉沉睡去。睡在左右两边的人各怀心事，难以入眠。尹诚仁转过身，想将浩浩搂近些，怕浩浩半夜睡觉有时乱动会踢到欧阳嘉宣，却感觉欧阳嘉宣的手臂也想搂抱浩浩，现在成了将父子都抱住的状态。尹诚仁脸微红，怕吵醒浩浩，不敢挣脱，先是别扭，而后归于平静，渐渐入眠了，这一晚三人都睡得沉稳……

整个周末，尹诚仁都在有意无意地劝欧阳嘉宣要去治疗，劝得欧阳嘉宣觉得耳朵快起茧子，不耐烦地躲他。劝说无效，为了工作日各自的方便，周末傍晚就要回去了，他只能在心中焦虑。

又是一个周末，尹诚仁又携带浩浩来了。可是，一旦劝欧阳嘉宣去治疗，欧阳嘉宣要么佯作生气，要么两耳不闻似的不理会他。尹诚仁看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越发不安。这是第三个周末，恰好将近年末，公司提前将尾牙安排了。尹诚仁提出周日可能去尾牙的时候，欧阳嘉宣脸色骤然降温，让他把尾牙推了。尹诚仁因自己是新人，怕不去有摆架子的嫌疑，万一拿不到奖金就糟了，所以坚持着要去。

欧阳嘉宣最后问清楚了是在什么地方，大概什么时候开始，推测是晚上八点结束时显得不悦，“尹诚仁，你把我当这当成托儿所了？”

“没有……如果浩浩没在你这，我打算将浩浩……也带去的。”尹诚仁带着歉意看他。

“算了，不跟你一般见识。八点在那酒店门口等我，自己回来你就死定了。”欧阳嘉宣半开玩笑地勾住尹诚仁的脖颈威胁他，仿佛尹诚仁是他的所有物似的。虽然现在还不是，但以后会是，逃不掉的。

尹诚仁拉开他的手严肃地看着他，“欧阳嘉宣，你可不可以……听我一句，去接受治疗。”

“浩浩应该快午睡醒了，我去看看。”欧阳嘉宣转身上了楼。尹诚仁看着渐行渐远的身影，惆怅满怀。欧阳嘉宣为什么就不能坦然面对现实，去解决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