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梁武帝身边呆了整整三天，为他调制草药香囊。”莫予抬手捂住脸，神情悲戚，“三天之后，我把做好的药囊交给他，他看起来非常满意，还下令赏我金银。我婉言拒绝了，一个药囊并不值得如此贵重的赏赐，我心中非常不安。”

顾瑜一听就觉得这事情不对，他忽而愤愤，“梁武帝他竟然起了歪心思。”

莫予点头，他说，“我起先还不知道，后来却是晓得了。”

莫予以为他做好了药囊就可以回到自己的小院儿了，没想到当晚梁武帝竟然对他提了一个十分无理的要求，他说，“莫予，跟我回宫吧，我纳你为妃。”十足霸气的语气不带一点商量，而是通知和命令。

莫予浑身一僵，下意识就把拒绝说出了口。帝王自是大怒，他已习惯了所有人对他言听计从，俯首称臣。

“陛下，莫予早已与人私定终生，恕草民不能从命。”莫予伏跪在地上，浑身颤抖却十分坚定。

梁武帝看他这样子倒是生出几分怜意，却又故作姿态，“哼！你就不怕朕下令赐你死罪？”

“怕，但是莫予曾许诺定不负卿，所以就算是死，莫予也要斗胆一回。”

“哦，是吗？朕倒是十分好奇，他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连朕都比不上！”梁武帝站在莫予面前，莫予跪在地上只看得见他明黄色的鞋上缠绕着的金线和勾绣的祥云。

莫予再一叩首，“陛下，他并不是何方神圣，也远远不及圣上。但在莫予心里，他就是我的神明。在我人生陷入黑暗的时候是他伸手把我拉入光明，给了我一个温暖的庇护所。而后，他又像一个英雄，闯进我心里，披荆斩棘。”

”他不比陛下有着万里河山，也不如陛下飒爽英姿。他只是一个普通人，爱我的人，我的爱人。”

莫予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带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笑意和幸福，他不再像刚才一样卑微的像要把自己变成一粒尘埃，而是挺直腰板，抬头毫不畏惧的看着梁武帝，他诉说的是他的爱情他的爱人，谁也不能轻贱。

梁武帝从他的眼睛里看不见自己，他的眼睛十分清澈，却盛不下他。

“你还是没说，他到底是谁！”

……

莫愁来找他的时候已经是他被困的第十天了，他每天坐在窗前看着日头一次次的升起下落，屋外的守卫不曾让他出去一步。梁武帝五日前就已经离开了，他却没有得到释放。他想，大概是那天的事彻底把他激怒了。

房屋的们咯吱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莫愁穿着一身白色的麻布孝衣，形容枯槁。

“莫愁，你…你是给谁带孝？”莫予颤抖着开口“莫愁，你是给谁戴孝？!”

莫愁抬头看着他，往前逼近，眼睛里竟是一片死寂，“哥，你说呢？”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莫予被他这种绝望的眼神刺的往后退了几步，心中更是前所未有的慌张。

“不知道？”莫愁突然像变了一个人，她冷声大笑，“哥，你会不知道？这三尺长孝，是给你的情人，我的夫君的啊！”

“卢生？不，不是他，怎么会是他？卢生的身体一直很好，而且他还——”

“够了!”莫愁大喝一声，“莫予，你在骗谁？是你，是你害死卢生的，是你!梁武帝既然看上了你，你就跟他进宫当男宠啊，为什么还要惺惺作态的把你跟卢生之间的事情说出去!你以为你是在忠于你的爱情吗？你这个蠢货!你害死了卢生，卢生…卢生是疯了才会看上你!”

莫愁指着莫予，眼泪不停的往下淌，她的一双眼睛已经肿的不像样子，她像一个疯子更像是一个可怜人，不知道去何处申诉夫君无辜死去的冤屈而对莫予大吼大叫。

莫予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就如五雷轰顶，卢生…真的去了吗？是他害死卢生的？他死命的握紧腰间的佩玉，此刻只有它才能给他微薄的力量支撑下去。

这佩玉是卢生送给他的生辰礼物，他亲自挑选了上好的青玉，雕琢了几个月才成的形。上面的纹路并不是非常清晰，但却小心翼翼的打磨的没有一丝棱角。他说，我怕你不小心硌了手……玉上面雕了他们两个人的姓，卢和莫。

“卢生，他是怎么…死的？”莫予咬着唇，才把这最后两个字说出口。

莫愁摊坐在地上，一边哭一边说，“我眼睁睁的看着他喝了梁武帝赐下的毒药…我叫他不要喝，他不听我的，他是笑着喝下去的……你知不知道，他用命换了你的命!梁武帝说只要他同意弃了你，他就放过他，可是他喝了，他知道那是毒!”莫愁已经语无伦次了，她爬起来捶打着莫予，“为什么？为什么卢生愿意为你去死？为什么卢生这么爱你？我哪一点不如你，为什么整整三年卢生都没有正眼看过我，为什么啊？!”

“卢生他竟然还要我转告你，他说他会在忘川河边一直等你……你何其有幸，你凭什么？!你凭什么，凭什么……”莫愁哭了，闹了，吼了，然后整个人就像被抽去了灵魂，恢复成来时的样子，推门出去，像一尊木偶。

独留莫予一个人在屋内，看着那一块佩玉无声的痛哭。

“莫予，我喜欢你。”

“莫予，下雪了，我们一直走到白头了。”

“莫予，除非我死，定不负你!”

“莫予，我约莫是爱死你了。”

“莫予，别怕，万事有我。”

卢生，卢生……莫予不会让你一个人孤零零的走。

莫予在房间里枯坐一日，第二天，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推开门。守卫还是把他拦了下来，他也不恼，“把这封信递给皇上，他会答应放我出去的。”

果不其然，第二日他就自由了，传旨来的太监说三日之后接他入宫。

那封信写的十分简单，只有三个字，没有题头，没有落款，信纸中间写着——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