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帮了大忙，总不能什么表示都没有。柳无意道，“余大人，此番多谢相助，之后我亲自登门道谢……”

“不必了。”

余舟打断柳无意的话，语气冷硬，不容置疑。

余家对太监成见很深，若是柳无意登门拜访，说不得会被府上的主子们冷嘲热讽，反而闹得不痛快。

柳无意愣了一下，想问为什么，没问出来。

“不，我是说，”余舟怕他误会，斟酌着说道，“举手之劳而已，您不必介怀。”

他很快转移了话题，“我方才发现棺壁上有很多红色小字，您有兴趣的话，可以看一看。”

柳无意当然感兴趣，他得把这棺材的一些细节报告给皇上，然后就万事大吉，可以撒手不管了。

书府那里的差事不能长时间离开人，虽然找了人替一会儿，也不能太久。余舟得走了。

只剩下了柳无意一个人。之前清场，所有人都赶走了，再加上大家其实对“棺材”还是挺忌讳，柳无意左看右看，没得人，只能撸起袖子，自己动手，去看看红色小字都是些什么。

掀起红色绸布，底下密密麻麻的，仿佛用鲜血写就的小字映入眼帘。

“妾愿与君相知，山无陵……乃敢与君绝。”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

是情诗啊。

一目十行看下来全是情诗，也没首原创的。柳无意没了兴趣，不想看了。

将此事禀报皇上之后，柳无意又闲下来了。

因为禄王着实害怕，找人敲锣打鼓地作法，说是要作足七七四十九天，消除苦主怨气。所以重建禄王府的事情，暂时就搁置下来了。

本来以为就这么过去了，可是不知何时开始，一个不知真假的故事在城里流传开来。

浮萍聚，泠珠唱了一曲“玲珑却”，回身揽袖，眉眼低垂着叹了一口气。

每次见到柳无意，泠珠都欣喜万分，今日看上去却不那么高兴，连歌声都失了灵性。

以往她的歌声轻灵空婉，听得人抓心挠肝的，今日没了那一丝意境，也只是普通的好听而已。

柳无意对此非常敏感。察觉到泠珠的心不在焉，问她，“你怎么了？”

泠珠心里堵着，忍不住道，“还不是因为梵玲君的事。”

梵玲君？

柳无意不解，“是你们新来的姑娘吗？”

姑娘果然是恃宠而骄。谁能想到，当初不敢抬头看他的泠珠姑娘，如今也敢嗔怪地瞪他一眼呢？

毕竟不是泼辣的红依，泠珠觉察出自己此举不妥，微微低了头，道，“是最近很流行的，梵玲君的故事呀！”

梵玲君，的故事？

泠珠很有讲故事的心思，她取了琴，弹一曲“月下楼”。细腻安宁的乐声流淌中，泠珠带着几分空洞之意的嗓音响起来。

“梵玲君是楼里最好的姑娘，她的容貌，身段，才情，学识都是最顶尖的。曾有七位书院学子与她对诗，均败下阵来。”

柳无意颇为无语。梵玲君的学识怎样暂且不说，能去青楼跟姑娘对诗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他没有打断，接着听泠珠讲。

“梵玲君身价极高，曾有几位尊贵的少爷相争，只为她的一盏清茶。楼中笙歌夜夜，梵玲君偶尔会从闺房走出，将面纱抛下。有幸抢到面纱的，就是她今晚的郎君。”

“一夜荒唐两相忘，梵玲君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可谁又能忘了她呢？”

“有幸与梵玲君共度的少年中，有一位尤其执着。为了抢到面纱，打伤了好几位公子。梵玲君不出门的时候，他就守在她闺房门口，诉说自己的真心。”

“梵玲君毕竟不是铁石心肠，半年下来，她渐渐被打动，与那位公子相许此生。”

“好景不长，那位公子家中发生变故，他再也买不起梵玲君的一夜春宵，甚至连门都进不去。”

“梵玲君求鸨母，想用积攒下来的银钱给自己赎身。可是鸨母舍不得她这棵摇钱树，抢去了她所有钱财，想断了她的念想。”

“梵玲君见赎身无望，竟趁夜深，楼中所有人都睡熟，偷偷逃了出去。”

“她找到了自己的心上人，与他在寒冷破败的屋子里，拜了天地，做了夫妻。”

“日子过得清贫，可他们琴瑟和鸣，过得无比幸福。只是好景不长，很快，梵玲君被鸨母的人找到了。”

“她的丈夫不愿她被抓走，激烈反抗着。但是他一个柔弱公子，如何敌得过几个彪形大汉呢？那一天，就在梵玲的眼前，她的郎君被活生生打死了。”

“梵玲君被带了回去，没多久，她发现，怀上了公子的孩子。”

泠珠的嗓音柔和似水，没有什么起伏。平常用来唱歌还好，讲故事的话，再配上那轻轻柔柔的琴音，好听是好听，就是比较……催人入梦。

柳无意也不知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睡梦中，他的手指微微一动，捏在食指和拇指之间的白玉酒杯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的碎裂声。

柳无意猛然惊醒，“怎么了？”

正讲得投入，冷不防他来这么一出。泠珠好不气恼，当即就把柳无意赶了出去。

想他柳无意流连花丛，这还是第一次被姑娘赶出门。颇为尴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