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伍】
小说: 轩车来何迟 作者:蒲松子 字数:2667 更新时间:2019-04-25 14:00:01
打那天将军府上大闹一番过后,谷梁祀整个人就像被抽了筋似的,整天摊在自己房里的贵妃椅上,嗑着瓜子哼着小曲儿,像个没事人,闲来无事还随手翻翻陆堇珝送来的小画册,别提多惬意了。
他不急可有人心里着急,这个人就是菜包,他是听说了多将军要与玚平郡主定下亲事,刚刚听了这话他心里就暗叫不好,他虽然是个奴才,但他可是个聪明的奴才,他甚至比自家主子都更清楚他自己心里想的是什么,他看见小侯爷现在这个样子,心里实在不是滋味,但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他难道真能去鼓动自己家这个啥都不懂的小侯爷去做那断袖之事?他唯一希望的就是别再有人来刺激小侯爷了。
但往往是怕什么来什么。礼部侍郎亲自来府上拜访了,他表面上说的是来征求一下小侯爷的意见,实际上不就是来催他上工的?饶是菜包在旁挤眉弄眼示意他少说两句快点走,侍郎大人仍是不疾不徐地秉明来由。
“你们看着办便好,就按往常的规制来呗,我觉得前年,就是那个,二皇子的喜宴办得就不错。”谷梁祀二郎腿翘着,边嗑着瓜子边挠着脚心,他从前是最爱惜个人形象的了,如今这副模样别说菜包了,就是侍郎李大人看了也憋不住笑。
但李大人好歹还是有点职业素养的,他忙把表情收住,沉声说道:“这个小侯爷您比微臣清楚,到底是皇家典仪,什么阵仗那都是可行的,可可可……”
“你是嫌镇远将军级别不够了?”他只微微掀起眼皮就把李大人吓得不清。
“臣,臣不敢,臣只是说君臣有别,逾制之事怕是做不得,但臣等已有良策,且请小侯爷过目。”说着呈上了礼单和规制计划,战战兢兢地退到一边等着小侯爷检阅。
且看小侯爷一手缓缓敲着桌面,另一只手掂着那张薄薄的纸,脸上的表情不知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好像过了很久,小侯爷终于发话了,“黄金万两,珍珠十斛,怕是有点多了吧,前线正在打仗国库眼看着空虚,此刻为了一个小小的婚礼大操大办如何让天下人信服啊。”李大人忙点头称是。
“那依侯爷之见,如何修改才算合适呢?”
小侯爷挑了挑自己肩畔的头发,歪着头笑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看得身边两个人打了个激灵,“我看,大可以减了十倍。”
“这可不行!”李大人忙向前一步,“郡主是皇上敕封的,护国将军也是于国有功,以两人的身份拟出来的方案已是万全之策,侯爷这样的增减法是万万不可的!”
小侯爷不与他争,复又躺会椅子上,闭上了眼睛,“本侯的话说了没用,便照你们自己的意思办,何必又来问我,你问我一百遍,我也这么说。”
“小侯爷!”
菜包见状忙把李大人拦住了,在其耳边低语了一句,“大人还是先请回吧,小侯爷今儿正在气头上您再这样也是自讨没趣,烦请改日再来商讨吧。”李大人心里奇怪极了,看小侯爷这笑呵呵的模样,实在想不到他这是在生气,更何况他生的这是哪门子气呢?
把李大人送走后,菜包再转回来伺候小侯爷,果不其然,那边的果盘石凳已经被他掀翻了,菜包不敢多嘴,只是默默地蹲在一旁收拾。
“你说,为什么偏偏是玚平?”
菜包没接茬,他有什么接茬的必要呢,小侯爷这个问句抛出来的都可笑,他可没话去回,但这并不代表小侯爷就允许他这样不理不睬。
谷梁祀抬脚踹了菜包一下,“狗奴才,我问你话呢!”这一下结结实实地把菜包给踹翻了,菜包起身拍拍身上的灰,仍蹲下收拾散落的物什。
“您也真傻,问题在郡主身上么?”他把东西归位,跪好在小侯爷面前,“倘使换了任何一位别的郡主或公主,您就真能接受了?倘使玚平郡主嫁的是別人,您还会这样吗?”说完,没等小侯爷回应,他就自顾自把东西端上走开了,留下呆愣愣的小侯爷独自一人站在花园里。
因为膝下无子,玚平从小被谈将军当儿子来养,三从四德学了等于耳旁风,女子出嫁前万不可私会男子,可郡主倒好,着了男装直接去翻多将军府上的墙头了。
这天练完剑多延年正在里屋泡澡呢,听着外面有敲门声,他以为是多德来给自己送衣服来了,便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声:“放在外面吧。”等那人真进来了,却没有立刻出去的意思,多延年感觉有些奇怪了,遂出声问道:“多德,你在外面干什么呢?”
“多将军,你还有多久能好啊,我想与你说话!”
听了这话,一向胆大的多延年吓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很明显不是多德的声音,甚至,这分明就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他沉住气,伸手够过亵衣,“请问阁下何人?”
那人顿了一下,然后就是气鼓鼓的声音:“多将军你连我都听不出来了!我是玚平啊。”
随着一阵稀里哗啦的出水声和多延年喘着粗气的穿衣的簌簌声,他才出现在玚平的眼前,“郡主,请您转过身去,臣的衣服还在那边。”
“你怎么比姑娘面子还薄,你我是有婚约的人,今儿不看明儿也得看,何必纠结这一时三刻的。”嘴上这么说着,玚平还是听话地转过去了。
“您这么晚了来府上有事么?臣以为孤男寡女……怕还是不妥。”
“不妥不妥,确实不妥,我和那些小气的姑娘不一样,我可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我来是想问你一句,上次为何将我扔在城外了?我娘看我独自回来了,好生数落了我一番,爹还关了我几天的紧闭,你说你该不该给我个解释?”
她说到这里多延年才想起来,那天在城外他看见谷梁祀便着急去追,然后又是照顾他,便把郡主这档子事给忘了,现在想来当时确实是唐突了,但还没等他整理好如何解释的措辞,他的思绪却又被谷梁祀拉走了,昨日小侯爷来府上质问他的婚事,他莫名其妙就冲小侯爷发了脾气,可小侯爷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吱哇乱叫再一走了之,他像是落寞地坦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一般,嘴角挂着苦涩的笑容默默离开了。想到这里他觉得有件事必须弄明白,“郡主,臣有一事想请您如实相告。”他看着玚平疑惑的面容,接着说道:“您与忠靖侯府家的小侯爷,是否已是两情相悦?”
几乎没有反应的时间玚平就哈哈大笑,“我和他?我呸,他什么货色,仗着有地位整天只会狐假虎威,我一辈子也看不上他。更何况,”说到这里,玚平很神秘地一笑,好像她下面说得话有多么惊世骇俗似的,“他压根不喜欢女人,光看他如何粘着他大哥二哥就可见一斑,有人传言他和瑜宁钱庄的陆堇珝两人是龙阳之好,要不怎么整天同进同出,你看他赖着人家那模样……”
多延年的脸色从她这段话开始就不好,往后是越来越黑,“多德。”他声音不大,但几乎是一瞬间多德就出现在了他的房门口,看见郡主的那一刹那多德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天晚了……”只这一句,多德没有半分犹豫就行动了起来,他不去理会郡主惊诧的目光,只是冷着脸,平静礼貌地把她送出了将军府。
多延年周围的气场让人不敢接近,他的脑子现在乱成一锅粥,他觉得一定是哪里错了,但他找不出来,越是这样他就越乱。当初答应皇上的指婚无非就是为了能够早点离开京城以平战事,他心里唯一牵绊的东西此刻却都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他深刻地感觉到也许自己当初的决定就是个错误,他利用了别人,也让别人利用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