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吃饭是沉默的。

不知道是何种原因让柳逢之不怎么愿意交谈，哪怕余深在一边尝试着缓和气氛，但所有的事情都变得更加的枯燥，就像是久逢甘露的田地倒不出一粒圆润的种子来一般，柳逢之不怎么愿意在余深面前袒露自己。

“我先走了，下次聊。”公事公办的态度哪怕余深还有很多话要说，也只能回过去一个了解的表情。

这顿饭想不到自己从头吃到尾却还是要加餐，余深又拿着手机，看着朋友圈最新的动态晃了神。

那是许杨的朋友圈，以往发的都是些健身的照片，看起来格外的自律，今天发的却清一色全是旧照片。

在里面不难发现幼年的余深，眼神里的冷冽只增不减，孤僻的像只盘踞山头的孤狼又渴望接近人群，可他的脚边到处摆满了捕兽夹，于是他只能收了自己的手脚。

往哪走？

余深看着图片里的自己，又对照着现实的自己，这几年到底成长了多少，他但笑不语。

永远不要小瞧演员的临界点，余深老师身体力行着，将最新的电影定格在武戏上，那是一段二三分钟的戏曲，但他这个门外汉得带上如铅重的行头去登台唱戏。

“余深老师。”许杨来了，这场戏里的男配角，统共只有三两句话，却在旁边认真的等候。

“您辛苦了。”拍戏组里的人一起说了这句，这条戏才算演完，余深没时间将注意力放在别人身上再去猜他的用意。

累得他拿着毛巾倒着冷汗，许杨在上妆，他等了他上午的戏份终于要来了，这回两个人对调了位置。

许杨演的是个胆小如鼠的男人，一生没什么本事，倒是把自家人全卖了出去，经他手送到的钱，也不知干不干净他照单全收。

是一个极为可悲又窝囊的角色，许杨的脸在大部分妆容下都显得熠熠生辉，也许是参考了悲剧美的艺术手法，化妆师将许杨的妆定位成极其破落又穷酸的样子。

眼睛的睫毛和眼线都画的窄小，虽然许杨眼珠有神，但被他自己的妆容衬的极其刁钻和满肚子坏水的形象让余深记忆深刻。

“我不卖。”

“你们何种猖狂。”

“卖，卖，我们要什么没有，只求官爷留一命。”

原本清高的角色一旦被打破，原本给观众塑造的清冷气质也被打磨成现在奸佞小人得志后的欢愉。

余深瞧着里面男人的神情，真正做到了恶从胆边生的气质，男人此时在哭，没有具体哭丧的对象。

他也在为曾经的自己而哭。

许杨慢慢走下台，余深看得出对方的戏底子极为好，又是个吃苦耐劳的孩子，比过去加持在他身上的光环更加富有风韵。

余深敲了许杨三次。

出了戏之后的许杨看起来有些怅然若失，可眉角的情绪有些外露，像是一种鲶鱼效应，只将目标锁定在下一个人。

“余深老师。”是剧组的杀青宴，小助理把邀请函全发了出去。

“喝吗。”余深将宴席里的酒拿在了手上，他问许杨，眼睛没有看人。

“不了，学长，头疼。”嬉皮笑脸地看人，余深又将许杨脸上的神情记了一次，这次他没有在笑。

“那也好。”余深自己喝了酒，香味浓郁也没他记忆里那股劲儿，就是悠悠飘过唇边，醉不了人。

“余深前辈，我…”原以为已经结束的话题，这时候看上去似乎还有反转，许杨对经纪人说了几句又道：“你接下来有空吗？”

“好像没有，怎么了？”余深听了对方的话，将指甲又捏了捏，看起来与之前没什么异样。

“我们去吃顿饭吧。”许杨说话的声音不算太轻松，像是扯了一肚子的委屈，说起话来也有些不对味。

“不叫前辈了？”余深的关注点却不在声音上，相反，他看起来有些调侃之意。

“余深哥。”许杨摊手，只能按着辈分又喊了一次。

这回得到的反应比之前好些，起码理人了，还一副真的要好好思考的样子，最后得出的结论自然是一起出去。

“你不带口罩吗？”许杨看着隔壁过分白皙的脖子和俊秀的脸庞有些错愕，因为余深作为娱乐圈里的红人，即便走在人群里也只是带了顶咖色的渔夫帽。

“嗯，够了，以前东躲西藏的时候被找到容易的多，反倒是现在明目张胆的出来就不容易被人找到了。”余深笑着打理着自己的碎发，这次他就自己出来，没有带上任何人。

“那就走吧。”许杨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口罩，还在思索它是否能完全遮挡着自己。

“老板，甜点一份。”余深像极了真正会逛街的少年，非常合时宜的点了甜品。

“你要不要尝尝，小师弟。”余深将手里的甜点往许杨面前推了推，许杨像是被蛊惑了一般鬼使神差地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