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许久没有回应，顾仁抬眼看他，竟然略有些试探模样：“左相觉得不妥？”

楚荆忙捋直了舌头：“不，不是，非常妥当。”

楚荆话音刚落，又听顾仁道：“那其他爱卿觉得如何？”

众大臣：“......”

他们是“爱卿”？众人反应了许久，最后还是沈冰先咳嗽了一声，众人忙跟着道：“皇上英明！”

烟州的事非是三两句便能道清的，众人还是要等烟州和年大人自己的折子。早朝解决了一些边县的军饷之事，顾仁有时会问大臣的意见，有时会自己提出想法，问众人可不可行，一干朝臣只觉得脚下飘飘，仿佛生在云端，这是先帝在时才有的痛快。

楚荆不知道顾仁到底是怎么了，只听说先前皇上去文书阁听了一次课，那次陈先生晚上回去竟然用了三碗饭，也不知道两人究竟都讲了些什么，竟然有如此大的作用？

——

下朝之后，楚荆果然被召去了后殿。

结果两人刚落脚，外头又响起了轰隆雷声，恐怕方才出去的大人们也没有走远，此时肯定淋了个落汤鸡。

夜里蒙着头还好，如今听着雷声远在天上，近在耳边，楚荆心中一阵阵打鼓，本来就煞白的脸色更白了。

顾仁先让人多拿了几盒安神的香来。这些楚荆之前是见过，都是周边小国进献的，一年也就这么几盒，如今顾仁竟然全给拿出来了。先前有御医验过这些香料，确实是有安神的功效，且对人体无什么害处，是不可多得的东西。

若说方才只是有些受惊，楚荆如今是十分受宠若惊了，他连忙拱手：“皇上，臣多谢皇上，可是臣自认为并没有什么功劳，怎么平白无故受人恩惠？且，昨日之事......”

顾仁突然道：“楚卿脸色越来越不好了，要不要召御医来看看？”

楚荆还保留着一些意识，忙挥手道：“不必不必，说来惭愧，臣每次听到这雷声就会心惊肉跳，不过倒也没有什么大事。”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顾仁刚开始有些奇怪，后来想想，自己不也是不能沾到茶叶么？便也释然了，立即让人关了所有门窗，声音这才小了下来。

一切准备妥当，顾仁这才回他方才的话：“昨日的事，若虚姑娘已经和朕说过了，朕确实是误会了左相，还以为左相带宁王去了明月楼。”

原来如此，楚荆虽然有些半信半疑，但好歹心里有些底了，磨磨蹭蹭收下了三盒熏香。他想到了什么，又道：“那若虚姑娘？”

顾仁打断他：“朕昨夜已经将他送回去了。”

嗯？竟然如此么？

顾仁看他一脸惊讶，不由得甩了甩袖子：“朕对左相那么好，楚相竟然不相信我？”

“不，臣不敢。”楚荆连忙摇头，心道这才是那个小皇帝啊。

“哼。”顾仁将头撇到一边：“看来你们还是不相信我这个皇帝，就算是做好了，你们也觉得不好。是，先前父皇是明君，所以我怎么都比不上他。”

怎么又提到了先皇，楚荆知道顾仁不愿意提及先皇，忙摆手：“不不不是。”

顾仁叹了口气：“朕看左相就是这个意思，不过也没事，朕早就习惯了，朕本来就是顽劣，不会什么治国之道，被人说被人质疑也是应该。”

“皇上。”楚荆见他确实是一脸落寞，情急之下将香薰放了满地，又跪在了地上：“皇上不可妄自菲薄。”

“皇上仁爱，从不滥杀无辜，所以才能得满朝文武鼎力相助。只是年纪尚小，玩心有些重，只要稍稍收些心，有朝一日定会成为一代明君的！”

楚荆说完，以为顾仁不会怎么听，但总会听进去些，没想到下一刻他便看到有人走到了他跟前。

顾仁急忙将他挽起，又是叹了口气：“朕知道，左相也在好好教朕，恨不得让朕立即背下整本的治国之策，但朕见识太少，还是要慢慢来才好。”

说到这里，顾仁才觉得自己已经被他带着走了，他心中的疑问还没有问出，反正也不记得说到哪里去了，他忙道：“对了，昨日之事，皇上当真不怪罪臣？”　

“宁王确实是要增长些见识的，至于若虚姑娘，朕若日与她谈了许久，觉得她乃是与寻常女子不同的，所以见见她或许也是好的。”顾仁说着，突然停下来，看着楚荆道：“左相觉得若虚姑娘如何？”

楚荆见他如此认真，也认真思索了片刻，道：“与皇上所讲的一致，确实是与寻常女子不同，多了些胆量，还十分有趣。”

他说着，突然发现顾仁正盯着他，立即有些狐疑：“皇......皇上对若虚姑娘？”

顾仁见他竟然如此误会，忙松了手，转过身去：“没有。”

楚荆却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一般，突然露出了接近猥琐的笑意：“皇上？若虚姑娘还是很有趣的，若是留在宫里，恐怕很多事情都能与皇上玩到一起去。”

他说着，又皱起眉头：“但是，要是名分的话，恐怕有些难，臣可收她为义妹，这样至少可以是个妃子。”

顾仁转身便见楚荆一脸愁容，似乎都已经想到了他谈婚论嫁的时候，又是甩了甩袖子：“楚相想得也太远了，朕从来没有说过纳妃的事。”

楚荆不知道他为何脾气又不好了，只能试探着道：“皇上也不要一直避讳，迟早是要封后纳妃的......”

他还没有说完，顾仁已经将三盒熏香塞到了他怀里，推着他往外走：“好了，楚相赶紧回去歇息，此事以后不要再提了。”

楚荆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又被嫌弃了，只能摇了摇头，推脱道：“不敢劳驾皇上，臣自己走就好！”

后殿也是有偏门的，熟料两人刚走到门口，外头突然传来一道明亮的闪电。方才两人说得太投入，竟然忘了外头还在打雷下雨。

看见这闪电，楚荆心头一惊，脸色顿时煞白。下一刻顾仁已经挡在了门前，他伸了伸手，本是想伸手捂着楚荆耳朵，但最后还是没敢碰到他，收了回去，只低头道：“朕忘了，外头还在下雨，朕不是有意要赶左相走的。”

果然，顾仁话音刚落，外头立即有雷声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