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成宇给吕楠九打电话的时候，朔风已经在地下室被关了三天了。

这三天，平安每天都只是送进去一碗水，其余什么都没有。最后一次看他，朔风已经一动不动了。整个地下室弥漫着一股腐肉发臭的味道，夹杂着屎尿味，叫人闻了能当场吐出来。

彼时申川已经回到了自己家，并不想参与吕楠九和武成宇的事，因为他十二号就要开学了。

而武成宇这时候已经顾及不了申川了，也等不到叶保琛回来。他知道如果自己再不出面，朔风就要死了。

因此他开门见山，直接道：“我在万享门口，你来吧，我们俩谈谈。”

吕楠九却不想就这么便宜他，慵懒道：“前脚打伤我的人，后脚就派人来灭口。武成宇，我现在完全没有信任你的理由啊。”

“朔风不是我派去的，他自己去的，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武成宇憋着气。

“我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老子掏心掏肺的带过你！这么多年，华町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我武成宇虽说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是我从来不对自己人下手！我为什么要对申川下手，因为他不是我们的人！吕楠九，你清醒一点！你再喜欢他，只要他不加入华町，他就是外人！”

“可你什么都没有和我商量，就擅自动手。你明知道申川是我心坎上的人，谁都不能动的，偏偏是你，伤害了他。”

武成宇不想和他废话：“出来！当面说！”

然后就挂了电话。

吕楠九把手机一扔，站起来扯了扯领带，带着一身的戾气走出了房间。

武成宇一个人来的。他看见吕楠九身后丁子他们想要跟上来，被吕楠九拦住了。

两个人面对面，其他人都在角落里观战，一旦发生冲突，立马就能出手阻止。

“我不想和你闹，想必你也知道，如果我们两个人闹掰，最大的损失是老大。所以小九，你听我的劝，好好的斟酌一下你和申川的关系，是不是已经到了那种可以为对方赴汤蹈火的程度。”

吕楠九拿出一根烟点起来。

“先不论我和他的关系，就你打了我的人这事，你打算怎么解决？”他问，脸色阴晴不定，似笑非笑。

“你也打了我的人，朔风。你告诉我，他还活着吗？”武成宇问。

“不知道，也许死了吧。平安说，地下室很臭，这三天也没有见他挪动过位置。”

武成宇心下一沉，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我承认我私下动手不道义，但那是因为我知道你的脾气，一旦和申川扯上关系的事，会极大的影响你的判断力。但是既然你说了申川不是沈越川，那我也相信你。我也希望，这只是我的一个失误。小九，你不是一个人，你身后，是整个华町。”

吕楠九轻笑一声，掸了掸烟灰看着他：“那事情就很好办。你打了我的人，我也打回来。公平了不是吗？”

武成宇一愣，随即道：“这样……好像也对……，对对对，就是这么个理儿。那朔风呢？我能带走他吗？”

“可以，你自己去。”吕楠九很爽快的给他让路。

武成宇才走几步，又扭头看吕楠九：“小九，有一天你会明白，真正支持你，永远不会背叛你的，是你身后，所有华町的兄弟。”

“嗯哼。”吕楠九挑了挑眉，没说什么。

只是武成宇没想到，自己看到的，会是这样一副令人作呕的场景。

地下室门打开前，平安就很体贴的问了一句：“五哥，要不要戴个口罩？”

武成宇还道：“咋的，你们地下室兼职厕所啊，戴什么口罩，不戴。快点的，我赶时间。”

平安只好一个人戴上三层口罩，战战兢兢的打开了门。

武成宇还没迈开步子，就被铺面而来的恶臭给熏懵了，反应过来后，当场就扶墙哇得一声狂吐起来。

“五哥……”平安小声的叫了他一声。

大概吐了有五分钟吧，武成宇实在是吐不出来什么了，才捂着肚子扭头和平安要口罩：“快……口罩，快点的……”

平安麻利的就从口袋里拿了好几个出来，看他两三下全都戴上，才鼓起勇气进去。

地下室昏暗，白炽灯的光是黄色的，看上去随时都会灭掉的样子。武成宇往里走了几步，就看到了地上躺着的朔风。

平安嘿了一声，几只老鼠从他的身下窜出来，消失在了墙角。

朔风一动不动，头发脏乱，满是污垢。身上的衣服也已经看不出原来的色彩，裸露出来的皮肤伤痕累累，结痂的结痂，流脓水的流脓水，青紫乌黑，完全看不出那原来是白净无暇的皮肤。

武成宇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蹲下来，伸手将他翻了个身。

在看见他正面的那一刻，武成宇又没忍住，扭头干呕起来。

平安更不行了，直接就跑了出去，摘了口罩哇哇大吐。

朔风的脸已经不能看了。大概是身上伤口没有及时处理散发出的腐臭味吸引了老鼠，所以这些肮脏的小东西就开始肆无忌惮起来，啃食他身上的每一处腐肉。包括他的一整张脸，已经完全看不出原先的模样，血肉翻出，还能看见有刚刚孵化出的蛆虫在蠕动。

而他的身体，简直可以用破烂不堪来形容，严重的地方甚至可以看见里面惨白的骨头。

如果武成宇再晚几天，朔风就会被这些老鼠给啃食干净，剩一副骨架子给他。

他料想吕楠九不会放过朔风，却没有想到，吕楠九当真不闻不问不管不顾，让他在地下室里自生自灭。

朔风死了，可以推在老鼠身上，没死，他身上这些伤，也够抵偿武成宇给申川造成的伤害了。

无论怎么讲，都是武成宇理亏，他吕楠九，是最大的赢家。

想到这里，再看着眼前面目全非的朔风，武成宇第一次觉得自己无能。也第一次，真正领教了吕楠九的狠决。

哪怕是自己人，也不会留一点情面，直接就往死了整。

“吕楠九！”武成宇咬牙切齿的喊出他的名字，恨不得将他碾碎。

这时候的他，已经不去想朔风身上是多么的脏了。他把人扶起，全身上下摸了一遍，惊奇的发现，朔风还有心跳。

“朔风！”武成宇激动的喊他名字，虽然没有得到回应，但足够让他兴奋了。

没死没死！活着就好！

他二话不说就把人背起来跑出地下室。平安刚吐完，两个人一掠过，带出来的腐臭味又一次袭击他的嗅觉神经，让他再次弯腰呕吐起来。

除了平安和武成宇，没有人知道那时候的地下室究竟是怎样的一副情形。反正平安出来之后三天没吃一口饭，看见就吐，还被不知情的兄弟笑话。而且不论丁子和其他兄弟再怎么逼问，平安也不愿回想不愿说。

这也让他坚定了要好好读书离开华町的念头。

武成宇当时直接就把人送去了医院抢救。医生们都没见过这种场面，熏吐吓哭了好一片人。本来都上新闻了，硬是被武成宇压了下来。

安琪娜和已经脱离危险的郁青想去看看朔风，都被武成宇严词拒绝了。

他一个男人都觉得无法接受，更何况是两个女人。

等朔风恢复好点了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