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白
小说: 最是痴情留不住 作者:施小琅 字数:2194 更新时间:2019-09-21 17:20:16
最是痴情留不住(元白)
饥肠辘辘的感觉可真是不好。
面前放着一碗浇了油泼辣子的面,青葱的绿衬着辣红,让人食指大动。
元稹这几天奔波了不久,可算是有了个着落。
“乐天,要是没遇着你,指不定就饿死在荒郊野岭了。”瞧着面前那人掂着指头,吃面的模样慢条斯理,再看看自己这边是风卷残云,忽然忍不住想挠挠自己的头。
“这碟酱鸭怎么不吃?”白居易瞧他一眼,“知道你饿了,快吃吧。”
好像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一顿,长安城里大大小小的吃食店里,似乎都没有这老板做得地道。
白居易看见元稹的时候,险些以为自己瞧错了,之前还是鲜衣怒马的,怎的沦落到如此田地?
不过等付账的时候,倒是出了点小意外,摸了摸腰边,之前放银钱的锦囊却是不翼而飞了。
心里一惊,才忽然想起刚才进来时是给人撞到了一下,估计这银钱袋子便是那个时候给人卷走的。
出了店的时候,元稹光着膀子,一身衣服也给抵在店里了。
这顿面算是把最后的“家当”也给吃没了。
元稹本来就有这戎族的血统,脱了衣服,身材也是好得不行。
不过这一下可少不了给他揶揄:“乐天,以后便给你取了名号叫‘白吃’,白吃白喝也算是不错。”
白居易一听,自然是心领神会,心上愠怒,白了元稹一眼。
他们是要一同上京的,这下连最普通的房间也是住不起了。
夜里冷得要命,亏得元稹捡了些叶子,生了火,两人围在火堆边上烤着,元稹这一丝不挂的,白居易看着也是难受,便想脱了外衣给他披上。
还没解开扣子,身子就给人圈住。
元稹的力气大得很,长年习剑的胳膊粗壮有力。
“‘小白吃’身上暖和,倒可以做我的暖炉。”
白居易听得他说这句,气得想给他推开,却被元稹圈得更紧。
本来心里还有几丝担心,现在是给这口没遮拦的堵得又气又笑。
“你才是白吃,你……”抬眼一瞧,刚好视线就落进了他带笑的眼波里,元稹也是剑眉星目,这么给他一瞧,白居易的心莫名其妙的像是沉进了一个湖里,波澜不住的荡漾开来。
“怎么?给我瞧得脸红了?”
“你说够了没?!”
这人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找打么?
元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随口便是说了这种荤话,不过乐天这小白痴,长得还真好看。
唇红齿白的,给他那么一瞧,魂儿也不知是飞去了哪里。牙尖嘴利的模样,瞧着却是好笑。
“以天为被,我为席,你还嫌睡得不舒服?”第二天才发觉自己竟然是枕着元稹的胳膊睡了一个晚上,出来多日,哪怕在床上都没有睡得这么安稳过。
“不舒服,你的胳膊这么硬。”白居易哪里想跟他说实话,起身便道,“等到那边的银庄里,给你取钱,换身稍微好些的衣服。”
等沐浴之后,换上一身周正的衣服,眼前的人看上去简直是焕然一新。
给元稹这么盯着,浑身也不自在起来。
“那过几日,朝堂上见。”
到了京城,两人便是分道扬镳。
杏花雨霁的时候,是外面最美的时候。
似乎最开心的时候,便是给他提笔写信的时候,无论是受到了多大的委屈,似乎是一封信便可以解决的。
不过给他写的最后一封信是婚书。
依媒婆的意思,这家的姑娘很是不错,不过白居易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是不舒服得紧。提起笔来,似乎脑子里都是元稹的模样。
可是,就是这么一个浪人,自己怎么会如此挂念,怎么都无法从脑子里挥去?
元稹的如期而至仿佛是打乱了计划一般。
“小白吃,以后便是真男人了。”
白居易忽然觉得,元稹笑得没心没肺。
如果我说我最喜欢的人似乎,仿佛,好像是你,你会不会相信?
不过元稹怎么会明白?
酒过三巡之后,自己便是喝得醉醺醺的。眼前的人都变成了元稹的模样一般,让他赶紧回洞房,去揭新娘的红盖头。
“我还没喝醉,让我再喝一杯……”
耳边传来的声音仿佛远在天边,但是又确实是元稹的声音:“小白吃,别闹,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呢。”
“我不是白痴,元稹你这个骗子,你才是白痴!”
“我……怎么白痴了?”
微微的叹息后,怀里的人小声,委屈地说:“你小时候,明明答应过要娶我的……”
一夜无梦,醒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新娘已经起来了,给他打水洗脸,脸色不是很好。
问起元稹,她便答道说元大人昨日帮他送回来便回去了。
自己昨天没有做什么傻事便好。
可是元稹的信从此便是渺无音讯,自己寄出去的信仿佛也是石沉大海一般。
“元稹……你真就这么嫌弃这段感情么?”
一切只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再后来,总算是收到了元府的消息,却是一封丧函。
元稹死了。
等到元府的时候,所有人见着他,都是毕恭毕敬,白居易点了几根香,拜了拜,府里的家眷想要他多留一会,他还是婉拒了。
等出了府,心里还是木木的。
后面忽然有人叫住他,白居易抬头一看,却是之前的管家。
“大人留步……”那管家确认边上没人的时候才拿出袖子里的东西,厚厚的一沓。
约莫是些信件的样子。
“这些是老爷写给大人你的。”
“写给我?”白居易疑惑地接过。
“都是夫人叮嘱,这些信都拿去烧了,可是老奴怕老爷在黄泉之下也是不瞑目,还是不敢烧了。
有些泛黄的信纸,似乎是放了不少年,每一页都是一首诗。
以前和他玩过这种藏头诗,细细读完,心已经是哽得说不出话。
“非余背诺,天不假年。”
“老爷前些年北上的时候便是落下了病根子,这几个月天天晚上咳血,老奴这心里……”
白居易淡淡说道:“你家老爷还有什么留着么?”
“哦,还有一张纸。”管家从这些里面翻出一张,用布包着的纸,“老爷说这张是务必给大人的。”
城郊的面店里。
面前放着一碗浇了油泼辣子的面,青葱的绿衬着辣红,却是让人味同嚼蜡。
元郎,这面,真的是世界上,最难吃的东西了。
只是因为,身边再也没有一个笑着叫他“小白吃”的人和他一同吃面了。
那纸上写着:乐天,真想和你再吃一碗面,哪怕一次,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