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多么希望，有一个门口，早晨，阳光照在草上。我们站着，扶着自己的门窗，门很低，但太阳是明亮的。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顾城《门前》

“谢谢。”

周则安声音低低的，看着通话界面一直发呆，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有话要讲。

那边人轻轻的笑了声：“你全然不需要这样客气。能够帮上忙我很荣幸。”

周则安像是困了一样，没有应声。客套话也没有一句了。过了很久那边的人小声过了一句什么才挂断了电话。

但是周则安还是没有站起来，他觉得困得很，连站起来都觉得疲累。

“扣扣——”

这样温柔的敲门声倒是不像是离明。

不过也不想理。

随即就是猛烈的砸门，砰砰砰的，一次比一次大声。像是要将门都砸烂才算作数。

这才是离明的作风，倒是一点不吝啬他的优雅贵公子的人设。

“周则安你给我开门！你他妈又想怎么样！啊？”

聒噪。

周则安抓起手机就猛地往门砸，砰的一声，叫外头聒噪的离明都一愣。好死不死的，手机反弹回来又砸到了周则安的鼻子。

妈的，好疼。

真真是人倒霉起来干什么都不如意。

周则安捂着鼻子吃痛，眼睛没来由的开始湿润，一时间又是委屈又是难过，像是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来。

周则安也不知道他自己哭了多久，哭着哭着又睡着了。他都觉得自己像头猪一样，在厕所竟然还能睡着。

再醒过来的时候是在他家里的沙发上，大概是离明没有把他放好，身子酸疼得很。

“醒了就别装睡了。”

周则安不想理他，以前说什么都想在一起的人，现在也是疯了一样的想要离开。

冷眼看着离明在厨房忙碌。

以前喜欢的时候觉得离明做什么都叫人赏心悦目，现今看来这个人照顾起人来实在是笨拙得不得了。

“不要去做饭了。点外卖吧。”

离明的动作一愣，让周则安一度怀疑他又要开始发脾气。

“好啊，你想吃什么。”

强行扯出来的微笑。周则安都替他觉得尴尬。

“都可以。”

还是懒得打破他的表演。

看看他会干什么吧，反正也不着急这么一两天。

反正都决定了的事情。推迟一两天也没有什么。

周则安又想到了他是在二十岁那年，打算自杀的时候遇到了离明。

那个时候的离明问他要不要做他的男朋友。

周则安当时想着，反正都准备自杀了，试一试做一个男生的男朋友好像也不赖？

这样一推迟就推迟了整整好多年。

这次可别再推迟了，不然还要难受好多年。

“火山牛肉怎么样？”离明打开了手机兴致勃勃的选着，那副模样实在是专注，专注得叫人觉得掺了假。

周则安都觉得不可思议，什么时候这个人演技变得这样拙劣了？

“我记得你大学的时候可喜欢吃了。”

我大学的时候喜欢这个东西吗？

周则安都觉得难以置信，他只记得那个时候离明家境不太好，整个人瘦的像是个猴子一样，他就装作他好像很喜欢吃肉食的样子，缠着离明陪他去吃。然后又用各种各样的理由帮着付钱。

其实他并不喜欢吃那些东西，他有厌食症好多年了。

这么算起来，离明也没有见得多喜欢他。可能就是看他人傻钱多，可能被骗了也不会多在意吧。

自己竟然坚持了那么多年的爱人滤镜也是难得。

“那就点吧。”

反正都快分手了，也没有必要叫他记得些有的没的。

周则安随意的应了声，其实也不饿。他躺着看手机里王钰发过来的消息就觉得好笑。

王钰就是他在厕所里打电话的那个人。说起来也好笑，离明把他送到了王钰的床上却叫他们成为了最好的朋友。

周则安之前家境殷实，加上他养尊处优什么都懂一点，他和王钰竟然意外的兴趣相投。

事实真是难料。

“你在看什么？”

不知道是转了性还是在琢磨着别的什么，周则安觉得今天的离明反常得要命。

“没什么，一个朋友而已。”

“什么朋友？我记得你这些年都没怎出过家门。”

离明皱眉，他这些年来把周则安像是软禁似的关在家里，连钟点工也是四五十岁的阿姨。

看这个男人病态的模样有多疯狂，想到他四处沾花惹草的时候就有多么的讽刺。

“王钰。”

砰的一声。

“我还在这里你就和别的男人聊七聊八了？周则安你可要脸了啊!”

看见离明爆发周则安才有有了一种脚踏实地的真实感。什么突如其来的关心都是假象，只有出轨滥情暴怒才是离明的本质。

“我向来不要脸。你把我接回来之前不就知道了吗。”

周则安的手机还亮着，王钰两个字明晃晃的写在备注那里，刺得离明的眼睛生疼。他就是看不惯。

他巴不得周则安一无所有，这样就只能一辈子待在他的身边，即便自己不稀罕，也要把他放在房子里。

离明知道这是穷怕了的后遗症。

但是他乐得这样。

“周则安，你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离明掐住他的颈脖，只他稍稍用力，周则安就会死在他的手里。

离明兀的想到了一句话——你杀死过你最喜欢的人吗？

我现在就可以杀死我最爱的人，或者说是最爱我的人。

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离明在把手搭在周则安脖子上的时候就感到了自己的迟疑。

然后他就听到周则安问他——

“离明，你比得过王钰吗？”

砰的一声。

又是无休止的摔东西。

“离明，这是我的房子。你走的时候记得留张支票。”

其实周则安不太能够想象那些和离明合作的商人是怎么忍受离明这一触即炸的狗脾气的。

也一直没有想通为什么之前阳光温柔的人摇身一变就成了现在这个暴躁的模样。

其实周则安觉得离明有躁郁症。

挺好的，两个都有病，谁也不祸害谁。就像人们说的婊子配狗，天长地久。

他和离明要是相互折磨到天长地久也是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