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捧凉水洒在脸上，带来几许刺骨的寒。蓝深抽来几张纸巾，将面庞的水渍拭去，心里平静下来。

任何东西放在手心里，握得太紧，要么毁它一千，要么自损八百。

蓝深用力揉揉发涩的眼眶，刚才有几滴水珠进了眼睛，惹得一阵不舒适。他从卫生间里出来，发现原本豁亮的长廊变得一片漆黑。

蓝深扶着墙壁，脸色不太好看地在一边摸索，想要尝试能否触碰到灯光的开关。就在他的脚尖踢到一处盆栽，身子往另侧转去，一道身影幽幽在面前浮现。

那人蹲在角落，盯着他默不作声，周围昏暗，看不清那人的脸，可蓝深分明透过了这层层黑幕，看到她如饿狼般森绿的瞳孔。

蓝深腿脚有些发软，心脏跳如擂鼓。

埋藏在深处，无法告知，不想回忆的一切。统统暴露在空气中，这个人看着他的目光，和当年的一模一样。

他也是看不清她的面孔，同样甚至不知道关于对方的一点特征，可那双眼睛，那个幽幽注目的视线，他一辈子都不会忘却。

蓝深咬紧牙关，不敢发出一点声响。他靠着墙，缓缓蹲下身子。双臂紧扣，将脑袋埋在自己胸前，感觉到连呼吸都是颤抖的。

气氛沉静了许久。终于，视野明亮。

蓝深察觉到有个脚步声愈来愈近，直至一双皮鞋停在自己的跟前。蓝深不敢轻易抬头，手指已被自己捏得泛白。

须臾，一声叹息，夹杂着无奈。

有人抚了抚他的发梢，带着一点温度。鱼浅川头一次用温和的嗓音道：“怎么一会儿没见，就成了只受惊的小兔子。”

蓝深听到自己熟悉的声音，展开手臂，望向她，眼里有泪光闪烁。

“太黑了。”

宛若一只手禁锢住他的脖颈，令人窒息。

鱼浅川鼻翼微动，伸出的手一顿，落在他的肩上，她轻声道：“没事。我已经来了。”

蓝深怔愣地看着鱼浅川，光影打在她的身后，若隐若现的光圈在她的头顶上变大变小，朦胧不清。

瞬间鼻头一酸。

真好，她一来，世界就亮了。

鱼浅川安抚着蓝深回到包厢。刚坐下，就对上蓝清那似笑非笑地眼眸，蓝深垂下眼帘赧然一笑，竟对自己的弟弟不好意思起来。

蓝清知晓他脸皮薄，也识趣地收回视线，拿起桌上刚呈来的杯子，为自己和鱼浅川添了酒。

“鱼医生，这杯酒，我要敬你对家兄的照顾。”

鱼浅川懒懒抬手，“应该的。”

蓝清抿了一口酒水，见对方岿然，手中的酒水一滴未碰。他眨眨眼，也便举着酒杯不动，“都说京城鱼少，性情难以捉摸，可几次见面接触，我觉着这传闻还是太过把人妖魔化了。”

鱼浅川挑了挑眉。心想这个蓝清真是一点他哥的好样没学到，竟是喜欢拐了弯地说人。

她看向安分坐在右侧，甚至连喝饮料都不发出半点动静，就差头顶着“乖巧”二字的蓝深，蓦地唇角一绽。

鱼浅川把手里把玩的酒盅推了出去，一滴未洒地停在蓝清面前。

她说：“不好意思，我不喝酒。”

蓝深听罢，疑惑地望着她，那双澄净的眼瞳质疑丝毫不掩。

鱼浅川也好玩地看着他，半眯着眼睛，像在说，我刚戒，怎么样？

蓝深耸耸肩，不再看她，继续安静地盯着桌布上的花纹，瞅着是不是有什么排布规律。

又在一边暗自腹诽。

她是驾车过来的，等下回去肯定也得开车。这么一想的话，嗯。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酒驾是很危险的。

啊，鱼医生顾虑得真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