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目之所及

当天夜里，苏做了一个梦，梦中方円抱着叶伦的尸体静静的坐在狂风暴雨之中，周围不时有长者靠近，她们看着此情此情不断地发出唏嘘声和哀叹声，之后转身离去。

方円不知，其实叶伦的魂灵从那时候起，就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因为丧失生前记忆的关系，他已经不记得对方，只隐约觉得对方应该是自己生前所珍视的人，因此没有离去。

而方円能够看见叶伦的魂灵是在对方的葬礼举行之后的第七个深夜——

当天傍晚时分，他如往常那般，在兼职结束之后，带了一株白菊来到对方的墓前，如此陪伴对方直至太阳彻底落下之时，这才走出墓园，回到家中。

自打成为孤身一人之后，他对饮食方面就已经变得毫无追求，一日三餐单是泡面就可应付过去。

但是这一天不同，这是叶伦的头七日，在听说人死后会在第七日返回家中时，他就一直盘算着要在这一天准备一桌丰盛的晚餐。

因此，他从公墓区回来后，便直接进入厨房，着手准备之前做过给对方吃，且被称赞说好吃的所有的食物。

其中包括意式冷面，乌冬面，炸猪排盖饭，寿司卷，烤面包，烤秋刀鱼等。

等一切准备妥当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二十三点五十八分。

最后，方円在摆满食物的饭桌中间点亮了三支白色的蜡烛，之后在饭桌前坐下，闭上眼双手合十默默的祈祷着……

凌晨0点时分，当他再度睁开眼时，倒映在其深邃眼眸之中的除却火红的烛光外，还有此时此刻正朝着他扬唇淡淡一笑的人儿。

“叶伦——”

那一刻，对于方円来说，眼前所见无论是幻觉也好，真实发生的也罢，一切都是足以慰藉当下自己这颗残破不堪的内心的。

所幸，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那之后，方円恢复了以往的那副乐观模样，起初左邻右舍对此都深感慰藉，心想这孩子终于熬过去了。然而渐渐的，当发现他时不时对着空气有说有笑的时候，便又逐渐远离他，最后像是避开瘟疫一般，远远的看见他的身影出现就躲了起来。

对此，方円多少有些失落，却也没有太过在意，毕竟他当下的每一天都过得无比充实。

然而叶伦却不是这么想的，看着那些本来很亲近对方的人最后一个个离对方而去，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后来，方円逐渐意识到了这一问题，于是带着他搬离了现居住地。不过那也是一年之后的事情了，彼时方円已经大学毕业且找到了稳定的工作……

苏刚从叶伦的情感侵蚀之中脱离出来，便又一头栽进了司白所守护的狭之间——

和苏初次来到狭之间时的所见一样，清幽月色之下的魂樱古树散发着柔和冷艳的绯红之光，魂樱古树底下的冰湖则映照着月色的那份静谧与深邃，穿梭于冰湖底下的萤时不时地跃出冰面，张嘴吞下坠落的落英，复又坠入湖中。

而司白则依旧负手立于古树的树干之前，对于再次出现在身后的苏，并没有感到任何的诧异。

“不是说亡灵有五年的期限吗？”虽说叶伦的事情已成过去，不过苏仍对此耿耿于怀。

“是五年没错，不过——”司白的声音依旧静谧如泉，淡若清风，“那只是针对归于狭之间的亡灵而言。没有魂樱的滋养，游荡在外的亡灵，能够撑过一年不魂飞魄散已是难得的奇迹！”

苏沉默，他起初倒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如今听对方这么一说，这才明白过来……

眼下让他更为在意的是最近这接二连三出现的与自己灵魂共鸣相似的亡灵，似乎都有着某个共同点，那就是——

“最近接连出现的亡灵，似乎都和造成母亲死亡的那个案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所谓的‘谜底’就是得靠自己去亲自揭开才有意义。”司白如是说。

苏默然，这时司白不紧不慢地说道：“此间终归不是活人久留的地方，你且回去吧。”

“我……”苏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结果司白一挥手，他的魂识便回到了现实之中。

说起来，苏的魂识初次坠入狭之间，是一个多月前因为冬白误触谷中的禁忌而导致的。而所谓的禁忌，则是月圆之夜，不可点亮前院大门上的那盏油灯。

因为口渴，外加眼下没有睡意的关系，苏翻身下床，打算去矮桌前倒杯水喝，结果双脚刚一落地，双眼便开始隐隐作痛。

苏起初不以为意，想着只是普通的酸胀而已，然而下一秒眼球便像是被无数只蚂蚁踏过一般，奇痒无比，再之后像是被人抓着一把细长的针在不断的戳刺，疼得他不得不紧捂着双眼，痛不欲生地跪趴在了地上。

这时，冬白正好经过苏的房门前，他本想回房去睡觉的，结果在注意到房内传来异常的呻吟声时便急忙推门冲了进去。

“苏，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冬白在推开房门见得苏在地上痛苦地翻来覆去时，心里猛地一惊，同时慌忙上前将对方拥进了怀中，期间苏疼得根本无法回应对方。

所幸，锥心的刺痛并没有持续多久，话虽如此，苏仍感觉自己好似在十八层地狱里过了一遍。

“苏，你……感觉好些了吗？”当苏逐渐停止挣扎的时候，冬白心有余悸地开口问道。

在再度睁开双眼的那一刻，苏明白这场疼痛是帮助叶伦找回记忆所需要付出的代价，除此之外，他现在所看到的世界，也不再是一直以来所熟悉的那个世界！

“苏，这……发生什么事了？”冬白见苏自恢复平静之后就一直怔怔地看着前方出神，心中不免担忧，“为什么……突然难受到趴在地上痛哭？”

苏没有回应对方对自己的这份担忧，又或者说，他眼下还没法接受只能看到黑白二色世界的自己。

“没事，只是……又做了一个噩梦罢了。”最后，苏如往常那般，为了不让对方过多担心自己而佯装一副无事人的模样。

“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噩梦，以至于苏滚落到地上，还在痛哭流涕！”冬白重重地叹了口气，据他所知，对方这段时间以来常常做噩梦，这让他多少有些担心。

“是啊，到底是什么噩梦呢？”苏微不可察地苦笑一声，之后云淡风轻地说道，“只是梦醒了之后，就都忘记了梦中的所见所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