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芳华村

夜里，桑榆和赵懿豊在念华的招呼之下来到后院。

月色清幽，晚风拂过之时落英缤纷。念华端起盛满桃花酒的酒壶小心翼翼地替两人斟起了酒，桑榆伸手捡起一片飘落到石桌上的花瓣，而后放到鼻前轻轻地嗅了嗅，桃花的清香伴着酒香沁入心脾，令人心旷神怡。

“这是村长大人亲自酿造的桃花酒，两位大哥哥尝尝看吧。”

斟满酒之后，念华便将手中的酒壶放下，开口招呼道。

“谢谢。”桑榆言谢，而后同赵懿豊一起端起了桃花酒，轻抿一口。

“如何？好喝不？”念华一脸好奇地问道，说起来，每次闻到这酒香，他便想喝上一口，然而一想到村长会狠狠地责备他，他便放弃了这个危险的想法。

“清冽甘醇，不愧是桃花酒。”赵懿豊放下酒杯，转而看向念华问道，“怎样，想不想喝上一口？”

“欸？！”闻言，念华下意识地吞咽了一口唾沫，而后涨红着脸连连摇头道，“不，我还小，被村长知道的话，会被痛骂的。”

“哈哈……”见得念华这分外可爱的表现，赵懿豊轻笑出声。一旁的桑榆则一脸无语地蹙起了眉心，心想赵懿豊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呢，居然教唆幼童喝酒，简直不像话。

“不说这个，两位大哥哥给我讲一讲有关于村子外面的事情吧。”念华眨巴着满怀期待的眼神看着两人，“我从出生到现在，还从来没有出去过外面呢。”

“既然从未出去过，那又是怎么知道村子的外面另有世界呢？”桑榆问。

“小时候，听娘亲说过。”

当念华提及自己的母亲时，脸上露出了深沉的落寞，转瞬，他重新堆起笑容，道，“娘亲说过，外面的世界和这芳华村截然不同，是非常绮丽的存在。我……就算再怎么想象，也无法想象得出娘亲口中所说的那番风景，但我从娘亲的眼神之中看得出来，那一定是……非常……非常美丽的地方，她很向往外面的世界，她也做到了。”

“做到了什么？”桑榆问。

“三岁那年，娘亲跟我说要出门摘些荷叶回来做荷叶饭，我在家中等了很久很久，却再没等到她回来的身影。”念华的语气没有夹带一丝一毫的哀伤，更多的却是出乎两人预料的欣慰之情，“娘亲曾经说过，如果找到机会的话，就会离开这里，我想……她一定是去了她想去的地方。”

“你还有其他家人吗？”桑榆问。

“没有，是村长大人收留了我。”

“原来如此。”

“不说这个了，大哥哥还没跟我讲外面的世界呢！”

“那么，你想听什么呢？”桑榆问。

“娘亲说过，外面四季交替美轮美奂，和我们这芳华村不同，大哥哥给我讲一些有趣的事情呗。”

“好。”桑榆点头，与此同时，赵懿豊在同桑榆打了声招呼后，便起身离开了后院。

赵懿豊踏出茅草屋之后，便立即开启了阴阳眼，然后循着一道粉色的气息往村子东边的桃林走去了。

“今晚的月色不错，村长大人这是在望月思故人吗？”

赵懿豊望着前方的身影，张口轻声说道。

“是啊。”村长没有因为赵懿豊的突然出声而受到惊吓，正确来说，她站在这里就是为了等候对方，她缓缓地回过身来，而后抬眼看向赵懿豊，面色淡然道，“不知降妖师大人今日前来这里，所为何事？”

“单纯的路过而已，并没有其他用意。”赵懿豊如是道，“担心村长会做出什么事来，所以特地跑来跟你说明一下。”

“哦，是吗？”见赵懿豊这幅不似撒谎的模样，村长的眼神多了几分好奇，“传闻，世间的降妖师逢妖便将其斩于利刃之下，如今听你这么一说，难不成所谓的传言都是假的？”

“这就像你们妖类一样吧，并不能单纯的用‘善’和‘恶’来一概论之的。”

“原来如此。”虽说村长并没有从赵懿豊的身上察觉到任何的杀气，却也没有放松一丝戒备，“倘若你能够说到做到，我自然也不会有为难你们的念头。”

“我有一个疑问。”

“但说无妨。”

“如果我没有猜测错误的话，我和桑大夫之所以能够误入此处，是因为守护这里的结界出现了裂隙的原因吧。而导致结界出现裂隙的原因，则是因为你的力量变弱了，对吧？”赵懿豊最开始在踏入这片桃源乡的时候，便意识到了古怪的地方，不过当时的他并没有头绪，直到小男孩引领他们来到村长家，在见到村长的那一刻，他便明白了过来。

“……”

“为什么愿意牺牲自己力量，来维持这片风景？它……值得你付出这么多吗？”

“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村长重新回转身看向了清幽月色下的桃花林，她沉默了许久，似乎在回想着什么，而后抬眼望向圆月说道，“无论过去还是现在，这里虽不是多么富饶的地方，但胜在宁静祥和。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活得简单但快乐。然而，这一切的美好都在战火的践踏之下不复存在了。”

“……”村长的话深深地震撼了赵懿豊，令他一时说不上话来。

“最初，我原以为只要过一段时间，自己便能解开这个心结，然后让一切重回轨道。然而……数百年过去了，我现在却深陷于另一个结之中。”

“你……”赵懿豊沉默，揣测着对方口中所说的结，好一会儿之后，他恍然大悟道，“莫不是因为念华？”

“……！”村长的脸上闪过一瞬的愕然之色，待恢复清冷面容时，她颔首道，“正如降妖师大人所猜测的，念华便是我新的结。”

“据我所观察，念华他和其他村民不同，并非是你当初囚禁于此的魂魄，所以……”

“这就要从十年前讲起了！”村长遥望着满月，轻声说道，“十年前，因为我的一时疏忽，导致结界出现裂隙，一名依靠捕鱼为生的渔民误入了这片桃源乡……”

十年前——

“陌生的面孔，你是……谁？”

站在桃花树前采摘桃花泪的女子在见得不远处一位站在船上东张西望的陌生男子后出声问道。

“……欸？”陌生男子循声看去，当看到桃花树下的身着素衣的明丽女子时，他莫名松了口气，暗自庆幸道，“太好了，我还以为自己出事死掉了呢！”

“噗嗤！”听得男子的嘟囔声，女子忍不住掩嘴轻笑出声，“真是个怪人。”

“我姓华，单名凌，敢问姑娘姓甚名谁？以及……这里又是什么地方？”名为华凌的男子撑着船篙往女子所在的那棵桃花树岸边靠去。待船只靠岸后，女子答道：“这里是芳华村，我是这里的村民方花。”

“原来是方姑娘。”华凌开口解释起了自己的来历，“因为距离村庄的地方都很难捕捉到鱼，今日我便划船一路往下，想说找块好地方撒网捕鱼，结果不知怎的忽然睡了过去，当醒过来时，便来到了这里。起初，因为见得这仙境一般的地方，甚至误以为自己死掉了！见得方姑娘之后，悬着的心可算是放下了。”说到这，身心彻底放松下来的华凌的肚子忽然响起了一阵咕噜声，令他颇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原来如此。”闻言，方花再次轻笑出声，而后调侃道，“你就不担心我是什么妖魔鬼怪所化的吗？”

“……哈啊！嘿嘿，不，不会的。”华凌一愣，而后羞红着脸，摸了摸后脑勺，一本正经地回道，“就算方姑娘真的是妖魔鬼怪，那也会是心地善良的那个。”

“你这人还真有趣。”方花掩嘴轻笑，而后招手道，“华公子跟我来吧，我弄些吃的给你填一填肚子。”

“可以吗？”听得方花的话，华凌只觉心中暖暖的，虽说自己的肚子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不过该有的矜持，他还是有的。

“当然了。”

方花回眸浅笑，华凌一时看得入迷，竟呆怔住了，直到走在前头的方花向其招了招手，他这才一脸羞赧地回过神来，而后小跑着跟上了方花。

不多时，两人一前一后地穿过了桃花林和青竹林，继而来到了一片祥和的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