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目初冬的萧瑟之景，谢词坐在书案前处理交接丞相之位事宜，偶尔抬头，看看院中飘着落叶的池塘，想着已经好久没见过许弄欢了。

谢父的态度虽然缓和了，但这突如其来的一场病，让谢词内疚不已，每日忙着家中事，还要想如何在朝堂上站稳脚根，他已经分身乏术。

赐婚的事情应该因为父亲请辞的事被压了下去，如此，还能给张祁留一个念想。

只是……就算不是他，也还会有其他人，最迟又能推到什么时候。

张将军的事，如今也没有半点风声，如若张祁想瞒着，他自可以帮他瞒着。但下面的百姓，那么多条人命，这件事能瞒多久，一座山的尸骨，难不成把那处移平？

他谢词这辈子虽算不上个善人，但为人为官的清廉正气还是有的，是错的，终究要认错。

萧书远那边他得到证据后便写信问过，他一直信赖萧书远的人品，也知孝义难两全，萧书远选择了孝，才不得已瞒了萧总督的事。

萧书远得知他查到此事，果然只写了一封请求留下父命的信来，这也算是默认了他父亲罪行。

但这么多条命压在手中，张家家大散尽家财，加以与谢家世交，才可能保张将军一命。如果是萧家，除非那宫中的贵妃有所作用，不然萧父活下来的概率微乎其微。

谢词不得不承认自己将这案子告诉张祁是存了私心的，若是张祁告发……萧总督殒命，萧书远也不会太过怪罪于他，毕竟萧书远在变法书上签过字，与他也算是盟友。

一但萧书远成为临江总督，那在临江城推行新法会容易得多。谢词前后理清这件事的弯弯道道，最后还是打算去见见张祁。

来到张家，却见府前素缟纷纷，红色的灯笼摘下，全换上了白纸灯笼。

张府有丧事！谢词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张祁承不住心中的压力自缢，下轿的时候步伐都乱了，急冲冲地跑到张家大堂，到那里时，脸色已是铁青。

张祁正跪在蒲团上哭得难受，听到动静转头，看到谢词吓到苍白的模样问他:“你……你怎么了？”

谢词扶着门框，只感觉气都喘不过来:“你……你没事吧。”

张祁冲过来就把谢词拉着一起跪下，一边哭一边说:“娘，你……不是很喜欢谢花花嘛，你看他来看你了。”

谢词这才看清了那牌匾上的名字，张祁的母亲……他顺从的磕了三个头道:“伯母，我来看你了。你放心，我会帮你看着张祁，我谢词有一碗汤，便分他半碗。”

待谢词说完，张祁便抱着谢词嚎得更大声:“谢花花……我没娘了，我没娘！”

谢词有些哭笑不得，明明这么难受的事，这人怎么做到让人想笑的。

他拍了拍张祁的背以示安慰，忍不住想，要不算了吧，赈灾贪污的案子，几年过去也没查出什么来。张祁已经没了母亲，怎么还能承受从贵公子变为平民呢？

“张小年，你还有父亲，还有国安公主呢，再不济还有我。你要想伯母一直身体不大好，生病何尝不痛苦，如今也是一种解脱。”哪有说的这么轻松，只是想让人好受些罢了。

张祁点点头，而后又听谢词道:“还有那件事……”

谢词本想说算了，但心里的那些良知又告诉他，那是几千人的性命。

可张祁明白了，他放开了谢词，摇摇头:“谢词，你不必可怜我，我明白这件事涉及多少无辜性命。等我整理好情绪，我会按你说的去做的。”

谢词“嗯”了一句。忽然觉得自己刚刚在张府外的猜想实在太可笑了，张祁比他想的不知要坚韧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