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嫁给云听庭那天，是个雨天，她第三十一次出逃被哄回云府。

她坐在亭中，看着落到水面的雨滴，从微弱的涟漪到最后激起一池浮萍，不过须臾。

有人从身后唤她:“漪儿。”

她转过头便见他撑伞寻廊而至，黑色的鹤纹深衣隐在雨帘里，脸上是隐约笑意。她倏然想起那天他为她送伞的呆愣模样，笑了起来。

云听庭收了伞问她:“你笑什么？”

“我笑你是傻子。”红漪越说越笑得大声，双臂挽上云听庭的脖颈，将他的头下压，吻住他眼角的伤疤轻声道:“云听庭，娶我吧，我答应你，答应你做这云府的少夫人了。”

她笑得那么开心，可笑的傻子不是云听庭，是她自己。

云听庭握紧她的手，自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那时她就该明白的，明白他的心根本不在她身上，因为他从来没说过喜欢她。

她出走到临江，遇见了谢词。去棉锦制定嫁衣，又遇见了谢词。

她把自己要嫁人的消息告诉这个她一直敬护着的青年，瞧见了他眉目中的动容。

当时她便想告诉他，你要我杀的人，我杀不了，因为我在接到命令前，先一步爱上了他。

可她觉得矫情，她也不想求着谢词原谅一个不听话的杀手。

最好是谢词不将蛊毒的解药给她，那她也可以用最后的半年，好好陪着云听庭。最坏便是被谢家下诛杀令，至少当晚，她嫁给了想嫁的人。

不是她不愿将谢词想得善良，而是他没有必要对她善良，她只是谢家众多兵器中的一把剑，一把有了异心的剑。

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谢词关没有成为她的变数，反倒是许弄欢让她的婚宴成了一夕之间成了朱云的笑话。

当时，她站在人群中，身边嘈杂不堪，她看着乱作一团的婚宴，冷静得像个场外人。她将盖头掀开，听到许弄欢的哭声，看到谢词濒灭的眼神，没半分触动。

却在看到云听庭眼睛时，体会到了被所有人抛弃难堪。因为云听庭看向的，不是她，而是许弄欢。

哪怕他不记得许弄欢是谁了，他的目光还是追随着这个人。无意间流露出的心疼，想要抬手却又制住的动作。别人看不出的，她全都知道。

许弄欢毁她百场喜宴，也不及他一个浅浅的眼神让她心痛。

是以，她表现比任何人都要绝决，当场摘下头钗，踩着那难熬的步子，站在云听庭面前，说她不嫁了。

大概云听庭的心里是有她的。可周澄临呢？谁能保证周澄临的心里也有她啊。

倘若云听庭都能在喜宴上心软，那换作周澄临，她又会是怎样的光景？

她自觉不是小气的人，可是她真的在无数的夜里嫉妒着许弄欢。

为什么偏偏是他先遇到的周澄临，为什么许弄欢可以得到周澄临完完整整没有半分残缺的爱？

为什么又偏偏是她爱而难全，求而不得？

她一边说着她要明明白白的爱，又一边糊糊涂涂的爱着云听庭，她才是真真切切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