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瑶华回过身，一脸无奈看着那个姑娘：“抱歉，我真不是自己愿意来的，如果可以，我巴不得赶紧离开这破地方！”

少女听她称此地为“破地方”，气得直跺脚，喝道：“你这女子，好生无礼！不要走，吃我一剑！”

说着，不知从哪里变出两把长剑，直直刺向谢瑶华面门和心口。

谢瑶华往后一仰，堪堪躲过长剑，反手抓住那少女的手腕子，道：“姑娘生得貌美如花，怎得脾气如此暴躁！”

少女被谢瑶华钳制住，动弹不得，气得粉面通红，娇叱道：“放开我！放开我！”

谢瑶华依言放开那少女，问：“你是如何进来的？”

少女看傻子似的看着她：“当然是从门进来的啊，这你都要问，该不会是个脑子不灵光的傻子吧？！”

谢瑶华没计较她说自己是傻子的事，径下了楼往门口去了，正要往门外去，却如同撞在一道看不见摸不着的软墙上，出不去不说，还被硬生生弹了回去，摔得她五脏六腑移了位似的，疼得眼泪直流。

那少女一下楼就看见谢瑶华要死不活地躺在地上，忙奔过去扶了她起来，问：“你没事吧？”

谢瑶华疼得龇牙咧嘴，嘶嘶直抽冷气，道：“没事。你……真的是从门进来的？”

“对啊，”少女点点头，似乎怕她不信，专程当着她的面出去了又进来，“你看，我没骗你吧？”

谢瑶华不信邪，又试了好几次，每次都如同第一次那样被弹开。

“奶奶个腿！”谢瑶华骂道，“这玩意儿专门针对我一个人！”

那少女一脸同情看着谢瑶华：“我相信你不是擅自闯进来的了。我叫白永宁，你叫什么名字？”

“白永宁？是个好名字，”谢瑶华绝望地瘫在冷冰冰的地上，“我叫谢瑶华。”

“对了，”谢瑶华瘫了一会，恢复了精神，“顶层那个和尚是谁？”

“金蝉子，”白永宁露出得意骄傲的笑容，“我的名字就是他给我取的！”

谢瑶华问道：“那金蝉子为什么动也不动？是坐化了吗？”

白永宁愤愤道：“你才坐化了！他只是因顶撞佛祖，出言不逊，被打入凡尘，重新修行去了！”

是了，孙悟空被压下五行山，金蝉子也该开始第一世轮回了。

白永宁又道：“那你呢？你怎么被罚来看守浮屠塔了？”

谢瑶华道：“因为私自盗取神土息壤，被佛祖罚来看塔四百年。”

见谢瑶华情绪低落，白永宁亲亲热热搂着她胳膊，道：“瑶华姐姐，你知道我和金蝉子是怎么认识的吗？”

被这么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如此亲密地搂着胳膊，谢瑶华有些不大习惯，下意识要挣脱开，却又怕她尴尬，只能忍着心中那点不适。

“在很久很久以前……”

白永宁还只是一只金鼻白毛鼠，刚刚修成人形不久，法力低微，在妖怪多如牛毛的西牛贺洲随便拉出一个妖怪，道行都能将她吊起来打。

这样弱小的一个妖怪，偏生长了一张仙子似的面貌，惹来不少妖怪的觊觎。

这些妖怪中就包括孙悟空的结拜大哥——牛魔王。

那时候的牛魔王还只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一眼相中了娇娇弱弱的小老鼠，欲三媒六娉、八抬大轿取她过门。

但是这金鼻白毛鼠是个有品味的妖怪，觉得自己这般貌美如花，自然也该配一个风流倜傥的妖怪才是。

她嫌弃牛魔王生得牛鼻子牛眼睛，太难看，果断拒绝了牛魔王的求婚。

牛魔王虽然是个牛精，却偏生是个驴脾气，倔强的很。

金鼻白毛鼠的拒绝反而使他越挫越勇，但是几次三番求爱不成，让牛魔王觉得颜面尽失。

牛魔王本事好赖是和孙悟空的不相上下，自然也和孙悟空一样桀骜不驯。

一片真心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扔在地上践踏，就算是五蕴皆空的如来佛祖也该发火了。

牛魔王比不得如来佛祖那样好脾气，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打算学着人间那些个纨绔恶霸，来个“抢占民妖”，将金鼻白毛鼠强行娶回家去。

就在牛魔王跑到金鼻白毛鼠的洞府通知她婚期的时候，适逢如来佛祖座下二弟子金蝉子下山游历。

金鼻白毛鼠被牛魔王逼婚，正准备以死保全清白，却忽觉一阵柔和的佛光，笼罩了金鼻白毛鼠那处小小的洞府。

一个着雪白色僧衣，眉目清俊如画的僧人步步生莲，向着她款款而来。

金鼻白毛鼠一时间看痴了。

金蝉子勾起一个慈悲柔和的笑，道：“既然这位姑娘不愿意嫁给你，你又何必苦苦相逼？倒不如就此收手，既成全了姑娘，也成全了你自己。”

金鼻白毛鼠趁热打铁：“就是，我就算是要嫁，也要嫁给他这样的，你若是逼我，我就死给你看！到时候，你就和我的尸体成婚去吧！”

牛魔王深知“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眼前这个看起来清瘦的和尚，道行不知道高出他多少，他是绝对惹不起的。

于是乎，牛魔王单方面的初恋就这么无疾而终，金鼻白毛鼠的情窦，就这么初开了。

金鼻白毛鼠本来就对金蝉子的相貌极为满意，而他又帮她解决了牛魔王这个在她眼里如同跗骨之蛆一样存在的麻烦，她作为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女，自然就以为金蝉子也对她有意。

自从那天以后，金蝉子身后就多了。她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尾巴，总是如影随形跟在金蝉子身后，“圣僧”、“圣僧”叫得殷切甜腻。

渐渐地，金蝉子也就习惯了这个小尾巴的存在，专程将只属于他的浮屠塔的第六层，他寝殿的下面一层安置成了她的闺房。

金蝉子还给她取了一个名字——白永宁，寓意永永远远，长乐安宁。

平日里金蝉子去听佛祖讲经说法的时候，白永宁就在浮屠塔里乖乖等着他回来。

她虽然天真不谙世事，但是也知道，她在西天灵山处境尴尬，生怕乱跑给金蝉子添了麻烦。

金蝉子一回来，白永宁就会缠着他给她说一些佛经里经典有趣的故事，或是一些简单的佛理。

于她而言，那些佛理枯燥乏味，但不知怎的，但凡是经金蝉子的口说出来，再怎么无趣的佛理也变得有趣起来，如同是施了魔咒一样。

白永宁丝毫不掩饰自己对金蝉子的喜爱，每日睡前都会对他进行一番情真意切的表白。

在一开始的时候，金蝉子对于她这样毫不掩饰表白的行为还会出言制止，但时日久了，也就慢慢习惯了，若是有时候白永宁忘记了，他甚至还会明里暗里地提醒她一下。

金蝉子觉得，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爱”。

金蝉子有一点和孙悟空很像，那就是是个决计不会委屈了自己的人。

他察觉自己或许是喜欢上白永宁，就当机立断跑到佛祖面前，求佛祖将他逐出佛门，准许他还俗娶白永宁为妻。

佛祖面上带着似乎数万年不曾变化过的慈悲而淡然的微笑，道：“金蝉子，你可知你所言所行意味着什么吗？”

金蝉子道：“弟子明白，师尊曾教诲过弟子，心中要常怀大爱……”

如来佛祖打断他：“可你对那金鼻白毛鼠精的爱，不过是小爱，你竟要为了小爱，而舍弃大爱？”

金蝉子对答曰：“若心中无小爱，又何谈大爱？”

“罢了罢了，”如来佛祖终于舍得露出一点无奈的表情，“既然你已沾染了红尘，那便入了凡世去，重新修行，好好体味一下红尘俗世。”

金蝉子道：“弟子领法旨。”

回到浮屠塔后，白永宁满脸期待地围着他问：“怎么样怎么样？佛祖同意了吗？”

金蝉子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你且等我十世，十世之后我定然回来，娶你为妻。”

白永宁听闻要等待十世，有些沮丧，但是有了金蝉子这样的承诺，便是等上百世、千世乃至万世，她也是心甘情愿的。

金蝉子在浮屠塔顶层坐化，留下一具肉身，魂魄则入了地府，开始了十世轮回之旅。

徒留下白永宁一个人，在这西天灵山，苦苦等候他归来。

谢瑶华倒是没想到这金鼻白毛鼠与金蝉子还有这么一段故事，照这么说她后面成为地涌夫人之后强抓唐三藏要与他成亲也就说得过去了。

白永宁说完自己的故事，又兴致勃勃地搂着谢瑶华的胳膊，问：“瑶华姐姐，你是因为什么才去盗取息壤的？”

谢瑶华一提到这个就来气，愤愤道：“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闲的没事跑到花果山放了一把火，把花果山烧得寸草不生，种子也不能发芽，我实在没办法，只能去天庭神农园偷了一点点息壤，这才让花果山恢复了生机！”

“花果山？！！！”白永宁突然激动起来，搂着谢瑶华胳膊的手越发用力，谢瑶华被她搂着的胳膊有些隐隐作痛，“姐姐你是花果山来的？‘。’！！！”

“是啊，”谢瑶华一脸莫名其妙，不知道白永宁一个跟花果山八竿子打不着边的妖怪激动什么，“有问题吗？”

白永宁目光灼灼看着她：“那你一定认识齐天大圣孙悟空吧？”

谢瑶华一脸戒备看着白永宁：“你问这个做什么？！！！”

白永宁脸上是标准的迷妹笑：“我听说齐天大圣孙悟空，以一己之力击退十万天兵天将，可威风了！就连不曾离开过灵山一步的我都听说过他的威名！瑶华姐姐，孙大圣他长得好不好看？和金蝉子比起来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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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瑶华觉得不论做人还是做妖，太出名都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这个极出名的妖还是她的意中猴。

白永宁见谢瑶华不说话，晃了晃她的胳膊，催促似的，道：“到底怎么样？瑶华姐姐你快说啊！”

谢瑶华抽出胳膊，瘫着一张脸，道：“他啊，长得又丑又吓人，性格还特别残暴，最喜欢吃你这样细皮嫩肉又漂亮的女妖怪！”

远在五行山下的孙悟空打了一个喷嚏。

白永宁眼神怯怯，道：“那他为什么不吃你啊？”

谢瑶华依旧瘫着一张脸：“因为我是他抢来的压寨夫人，他对我好还来不及，怎么舍得吃我？”

如果可以的话，谢瑶华真的想拿根铁链子把孙悟空和自己紧紧绑在一起，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和孙悟空关系不一般！

五行山下的孙悟空再一次打了一个喷嚏，看着晴空万里，骄阳似火的天际，一头雾水。

白永宁道：“原来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