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初雪。

巍峨的深红宫墙自成背景，衬托着片片白雪飘落。飞檐上金瓦琉璃，挂住团团积雪。青石路面上雪层还未积攒，附着一面朦朦胧胧的白。恍若在地面铺层宣纸，无意被水打湿。

一席素衣的內侍撑着把淡黄油纸伞，手中端着碟冬日少见的桂花糕。看那方向，是匆匆往国子监赶去。他一个转身悠得拐进宫门，消失在狭长廊道中。

国子监内冷风习习，吹散空中飘雪。雪花在半空打转悠悠飘下，融进院内湖水中。

今日并非国子监旬假，却也静得出奇。显然是皇子们趁太傅不注意，又纷纷罢课偷溜出去。

内侍收起油纸伞立于墙角，端着桂花糕往室内走去。空荡荡的室内，唯有一人趴在太傅桌上休息。

“太傅大人。该醒醒了，已经到时间下学了。”内侍将桂花糕置于桌面，轻推桌上的人。

尉肖河睡意正酣，被打扰后迷迷糊糊直起身子。先前趴在墨迹未干的书卷上，脸颊印出不少墨迹。他眼神渐渐清明，见来者是太子的书童。

“太傅大人……脸上。”书童用手指在自己脸上比划着。

用拇指在脸上微微蹭了蹭，尉肖河淡淡张口道：“不小心睡着了。”

“哎。”小书童心虚应了声，不敢多言。

尉肖河大概扫眼空无一人的室内，他睡前坐下还有一众皇子诵读诗书。也不知他是睡了多久，小皇子们早就散去了。都跑了也好，尉肖河更喜欢此时的轻松寂静。

“你家太子都已经走了，你还在这干嘛？”尉肖河含笑，问眼前也刚十三四岁的小书童。那小书童浑身寒气，显然是刚从室外进来，尉肖河又怎会不知。

小书童唯唯诺诺瞟眼桌上的桂花糕，尉肖河也跟着望去。

“是太子听说太傅您喜欢桂花糕，特地命奴才送来。太子担心太傅大人在这儿休息久了，会染上风寒。”

尉肖河听后挑了挑眉，只道：“真是有劳太子挂念，代臣谢过太子。”

说时语气淡漠，哪来一丝谢意。尉肖河还记得中午时，太子亲自端来杯上好龙井。他不过是做样子微微抿上两三口，便睡到不省人事。

端起那盘桂花糕，尉肖河试探着凑上去闻了两下。满鼻的桂花香瞬间充盈脾肺，还有淡不可闻的奶香味。自然是自家比不上的精品，上面双凤起舞的模印，唯有出自皇后宫中。

“正直寒冬腊月，这桂花却保存完好，依然芳香沁心。”尉肖河明知没有白吃的午餐，但也禁不住这久久萦绕的桂花香，出口叹息道：“啧。若不吃，当真暴殄天物。”

语罢，便拿起一块往口中送。

小书童更是心虚，不忍再看。太子命他做这桂花糕，里面添进哪些不该有的配料，他可是一清二楚。小书童只担心，太傅接下来几天日子不太好过。

尉肖河嘴角依旧是淡淡笑意，对那位眼观鼻连头都不敢抬的小书童道：“这样，你也好回去对太子交代。”

小书童端着太傅递来的空碟子，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若是小书童应了尉肖河的话，岂不是默认自家太子明里暗里都在针对太傅。他只得不言，默默目送尉肖河离开国子监。

直到不见尉肖河身影，小书童才拿起碟子撑伞匆匆赶回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