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城时，尉肖河还特地转去书院一趟。

年后，院中的外地学子也陆陆续续返回。院外不少马车停驻，难免人多嘈杂。尉肖河倒不在乎，掀开车帷小心下车。

“尉先生。”

门外学子看清来者，皆让开道路恭敬招呼。有的人虽同尉肖河年龄相近，但为考取功名还在院中苦读。

尉肖河依旧是往日温润的模样，步伐缓慢一一回应生怕漏下哪位学生。遇到熟识的，甚至会停下指导两句课业。

在做太傅之前，尉肖河已经是这书院中的教书先生。后来进宫中教书，也会时常回来拜访院中老先生，所以书院中的学生都和他熟络。

尉肖河原本打算取两本书便走，后来思索不去拜访老师太不恭敬。在前往书房取出两本书后，尉肖河又折到书堂。

老先生已经年过六旬胡须银白，没人知道他教了多少年书，只知道他桃李满天下，尉家兄弟三个皆是他的学生。

堂上老先生一手持《诗经》一手捋胡须，不急不缓念着《黍离》。堂下坐着的小学子大多刚入学，听不懂诗中的意思，只能乖巧地捧书跟着老先生念。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霏霏，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再看看堂外的尉肖河，悄悄站在门边出神。他刚入学早已熟读四书五经，不像这些小学子什么都不懂。坐在书堂里朝气蓬勃的孩子们，倒让尉肖河想起了第一次入学堂的尉清曲。那时尉清曲不懂书中诗词，却偏被先生点到回答问题，只好胡编乱造一通。最后先生只无奈笑笑，调侃旁听的尉肖河说：“你们尉家，终归是出了这么一个孩子。”

先有尉肖河的温文灵慧，再有尉长洲的沉着聪颖，最后入学的尉清曲却是一塌糊涂。真如老先生所说，尉家出了尉清曲这么一个孩子也算不易。

想到此处，站在门外的尉肖河只笑笑，身旁的渠荷不知所以一头雾水。

尉肖河发觉自己越来越喜欢回忆往事，尤其是回忆年幼时的时光，还未遇到娄夏渊辽时的自己。那时的他是天之骄子前途无限，家中兄友弟恭，父亲担任宰相一职鞠躬尽瘁。不像现在，兄弟疏离，君臣离心。

他倒忘了自己，年岁越大越来越体弱。

书堂中下学，收不住心性的小学子一哄而出，更有人不小心撞上尉肖河。渠荷看见倒吸一口气，扶住自家少爷上下查看，生怕尉肖河有什么闪失。

“没事，没事。”

就在尉肖河安慰渠荷的时候，老先生也放下书卷走出学堂。

“肖河，许久不见你来。”老先生已是鹤发银须，但身子骨看起来比尉肖河还要硬朗，说话时中气十足。

“老师。”尉肖河正被渠荷折腾着上下查看，此时有些尴尬：“学生回来取两本书。”

老先生知道尉肖河好学，往他手中的两本书望去。

《七政四余》、《紫薇斗数》，皆记载占星之术。

这两本书存放在书房中有些年头，却从未被人翻阅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