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小说: 青囊药坊二三事 作者:阿代代 字数:2213 更新时间:2019-09-21 20:49:33
苏临城,阮府。
阮沚走过前厅,不时会遇上两个小侍女红着脸冲他行礼。
顺道儿十分羞涩地唤他一声:公子。
阮沚只是点点头没有理会,径直往自己房间所在的方向走去。
他今日有些疲累,晚上还要见李问,得赶紧趁现在有空补个眠去。
可不巧的是,刚拐过一个回廊就迎面遇上了一对一前一后走来的夫妇。
男的颇具威严,女的保养极好。
两人皆不过四十出头。
“父亲,母亲。”
阮沚俯身作了个揖。
阮父嗯了声算打过招呼,阮母却是眉眼一横。
“回来几天了也不知道要来与长辈请安,整日不着家。”
言语中听得出她对此极为不满。
阮沚不以为意,反倒笑着表示:
那母亲可以去问问国君,为何当初偏要选我做太子冼马。 害得我都没时间陪伴双亲,惹母亲生气了。
话虽这么说着,可他脸上看不到丝毫相符的歉意。
于是阮母不禁更加恼火:“少跟我说你那些官面上的话。 我让人给你送了多少封信,你怎的也不知回来一趟。”
“儿子有事要做,岂能想回便回。 母亲差人送来的糕点野味我收到了,也都吃了。 应该算没有辜负母亲心意吧。”
阮沚还是一张微微笑的脸。
知道口舌上辩不过他,也就懒得与他费这些时间。
想开了的阮母面色也稍霁了些,“也罢。 这几日你腾个时间出来,我与你父亲好同你一起去花大人家递帖拜访,顺便商量一下婚事。”
原本还泰然自若的阮沚突然转了语气,笑道:“母亲不必为我的婚事操心,花家二小姐我是断然不会娶的。”
“花家二小姐贤良淑德才名远播,究竟哪里不如你的意? 还有,你可知道你多大年岁了? 如今在朝在野哪个像你一般大的还未成家? 你想建功立业,先成家不行吗? 你若不成家没有子嗣,那我与你父亲生你做什么。”
阮沚噢了一声,“原来母亲生我是想着日后用来配种的啊。”
语气听着倒是哀怨,实则毫无诚意。
“你!——”
阮母刚要发作,被一直未说话的阮父拦了下来。
“好了,沚儿不愿意就再说吧。”
“怎能再说。 以我们家的家世和沚儿的才貌,如今能与他匹配的也就只有花大人家的千金了。 若是再不商谈对方后悔了怎么办。”
“你也说我们家的家世和沚儿的才貌世间难寻一二,那何必急着逼他呢。 没有花二小姐也还会有其他人。”
“可如大司马一家的权势放眼整个南国还有几人,你同阶级的同僚家可还有其他适婚的女子? 花家大小姐可是太子妃,未来的王后。 这婚事成了沚儿便是未来国君的连襟,这笔账你父子二人怎么就算不清。 你当年高升得如此之快,难道与我娘家的帮助无关吗?”
二人各有己见,阮母更是不愿相让,步步紧逼。
这下阮父的脸色一度有些难看。
阮沚听得头疼,一作揖,“二位慢聊,我先补眠去了。 晚上还要去给祖父请安。”
阮父手一挥,说去吧。
说罢自己也拂袖而去,只余阮母一人在原处怒极。
阮沚的祖父住在苏临城南边一条街市后的巷子里。
青石板路和白墙灰瓦的清净平和,同苏临城内的繁花似锦马蹄笃速相比稍稍显得冷清。
不过巷子里总是若有似无地飘着一阵花香和煮茶的味道。
不知道是谁家墙头的花开了,也不知是谁家趁着春日在煮茶。
那是一个小院落的后门。
阮沚刚抬手敲了两下,就有一个小侍从快步赶来将门开开了。
恭敬地一俯首,“小公子您来了,先生在里头等您。”
阮沚点点头,将两缕滑落的鬓发捋到了耳后,这才提步往院子里走。
穿过前院长廊就看到祖父正坐在檐下的露台上煮着茶。
看来他方才闻见的香味就是从这儿传出。
“太公。”
阮沚脱了软底布靴上了露台,走到离祖父还有一丈远时便跪倒行了拜礼。
须发花白却格外精神矍铄的老人家放下茶舀,抬头看他时满是笑意。
“长生回来了。 发生了什么事吗?”
“太公何故有此疑问?”
阮沚坐到了案几边的蒲团软垫上,茶水已经咕嘟咕嘟地冒了几个泡。
厚着脸皮从泥炉边上拿了一只干净的青瓷茶杯放到老人家的跟前。
阮老先生看他讨好似的模样,笑了笑,“你看着与离家时有些不同了,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有这么明显吗。
阮沚努力压住了不自觉上扬的嘴角。
“可能是见到旧友恍惚回到幼年学艺的时日。 太公身体可还好?”
“每日都有人来诊脉,你出门在外不必担忧我。 你祖母走得早,若是她还在定是见不得你这般操劳的。”
“太公放心,长生心中有数。”
祖父去年刚过了八十大寿,已经辞官了有些年月。
阮沚记得祖母是在他十六岁成人那年走的。
祖母走后,祖父便辞了官搬到这个院落。
有一次听祖父说起,当年他入仕前是个教书先生,一直和祖母住在这里。
那时他去学堂教书,每每下堂回家时祖母就会做好饭菜在巷子口接他。
风雨无阻。
后来祖父做了官,很多事身不由己,便一次都没再回来这里过。
直到祖母过世。
他才又住回了这里。
自小阮沚便是在祖父祖母身边养大,与二老的感情也比与父亲母亲深厚得多。
长生二字是祖母取的。
还记得祖母当时搂着尚幼的他在院里晒太阳,告诉他说是因为他幼时极易生病,故此取此二字。
望其一生长寿喜乐,无忧无痛。
可母亲嫌长生二字太过俗气,从未这般唤过他。
是以日复月久,只有祖父祖母还记得他叫过这个名字。
“我听你父亲说,初一宫宴,国君几番言语都在暗示你逾礼越权,可是真的?”
“确实是。 不过自古君王喜猜忌,也不差我这一个。”
“你父亲也是谨慎罢了。 他一路走来坐到今时今日的位置也全靠这份谨慎。”
“他就是太谨慎了才会如此畏首畏尾。”
阮老先生舀了一勺煮沸的茶水到他杯中,“你呀。 小时候他们就不该把你放到我们这儿来养,倒与你父亲母亲一点也不亲厚了。”
“亲不亲厚是缘分问题,与时间长短无关。” 阮沚说。
正捧着茶杯要喝的阮老先生闻言抬眸看了他一眼,笑得十分意味深长。
“这倒不像会从你口中说出的话。 唔?”
言罢又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他,“怎的连喜好都变了。 我记得你从前极厌恶白色,说它太过清高难以容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