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总是面临着许多选择，例如苹果和面包，少年总是会果断地选择苹果，因为干巴巴的面包总是可以让他喝水到撑。

但如果是生与死呢？

13岁的少年不知道，他只知道，当汽车开过来的时候，他看到那个孩子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把他推开。

他也那么做了。

得到的，是再也拿不回来的双腿。

冰冷的病床在嘲笑他，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在嘲笑他，看望的同学在嘲笑他，那个果篮里的苹果也在嘲笑他。

为什么要去救那个孩子呢？少年一遍又一遍地质问自己，他看着空荡荡的裤腿，质问自己。

啊，没有感觉了呢，真的，没有一点感觉了。

痛也没有感觉，累也没有感觉，这不是……很好吗？

校长给他发了锦旗，鲜红的色彩像是那天他倒下的最后一眼，身边温热的血液，他平静地接下，微笑着感谢，深夜里，那面锦旗被他剪成了好多好的碎片，静静地躺在垃圾桶里。

反正，也不会痛。

不是吗？

孩子的妈妈特意来感谢他，少年提出想要抱一抱孩子，母亲含着热泪让那个叫做小天的男孩走过去感谢他，少年微笑着，看着小天天真的小脸，笑的很灿烂，很开心。

真的是，很讨厌呢。

在医院休养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少年坐在父母给他买的轮椅上出院了，空荡荡的裤腿代表了一切，路上行人俯视他的目光，怜悯，却又好奇。

他们猜测，这个少年发生了什么，在他们奇异的大脑里幻想出许许多多的开头，经过，和相同的结局。

少年的父母担心他，少年反而以笑去安慰他们，他没关系的，只是失去了两条腿，他还有手，有脑子，有什么好担心的。

反正，只是失去了两条腿，不是吗？

少年抚摸着轮椅，像是在对待着什么精致的艺术品，小心却又爱惜。

只有你啦。

我的轮椅。

少年开始爱上了笑，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一个乐观的孩子，他已经完完全全地走出了车祸，走出了阴影，只有少年知道，他只在深夜放纵自己，他从来，都没有走出那所谓的阴影。

一切的一切，只是伪装罢了。

轮椅先生，那些人真的太傻了，既然是阴影，不就是注定走不出来了吗？黑夜里，少年笑着，他抚摸着轮椅，声音像是对爱人的低语。

[有谁可以走出自己的影子呢？]

[轮椅先生，我只有你啦。]

少年感受着手下温热的金属，轮椅已经不再像刚刚买来时那样光滑，他已经生上了铁锈，染上了灰尘，少年却越发地不愿意移开自己的手了。

他觉得，自己爱上了这把轮椅。

他只会告诉轮椅自己所有的心思，轮椅也从来都是静静地聆听，少年喜欢这种感觉，比对苹果的喜欢，还要喜欢。

少年说，你是我的初恋，轮椅先生。

情窦初开的感觉，总是格外美好，少年每晚都要把轮椅放在床头，或是坐在上面，或是静静地注视着他，只有在那种时候，少年的心才会平静下来。

慢慢地，少年也长大了，即使没有了双腿，他也依然阳光帅气，许多女孩子都喜欢和少年聊天，掩盖着独属少女的小心思，而小天，也在偷偷地看着少年。

他也长大了，13岁的年纪，却懂了很多很多。

他喜欢这个大哥哥，喜欢他笑起来温柔的模样，喜欢他喊自己小天时温暖的嗓音，喜欢他的一切，喜欢，很喜欢……

[那小天和大哥哥做个游戏好不好？]轮椅上的少年笑的像是画里的人，小天乖乖地点了点头，黑色的眸子期待地看着少年。

[小天把糖吃了然后去游泳好不好？不要告诉妈妈也不要告诉任何人，不然小天就输了。]少年拿出一块精致的糖果，阳光下闪着五彩的光辉，吸引了小天的目光。

大哥哥说什么，就是什么。

小天开心地接过糖果，小脸红扑扑的，害羞地看了一眼少年，最后踮起脚在少年的脸上亲了一口。

少年的脸也红了，笑的比以往地任何一次都要来的开心。

[轮椅先生，我是不是一个坏人？]

[就算是你也不能抛弃我，你答应过我的。]

[我只有你啦。]

少年虔诚地低头在轮椅上印上一吻，见证了这一切的轮椅先生呐，请一定要帮我保守住秘密啊，你是我最信任，也最爱的存在呢。

[一个扭曲的男人，走了一条扭曲的路。]

[手拿扭曲的六便士，踏上扭曲的台阶。]

[买一只歪歪扭扭的猫儿，猫儿抓歪歪扭扭的老鼠。]

[他们一起住着歪歪扭扭的小屋。]

清脆的童谣在黑夜中响着，扭曲的尸体在河水中哭着。

少年坐在他最爱的轮椅上，笑着。

[轮椅先生，我只有你啦。]

少年的轮椅发出[吱呀]一声，似乎是在回应着少年的话。

月光下，少年和他的轮椅先生，紧紧地贴在一起，像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