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府之前，他曾听闻项云擎是何等冷漠何等无情之人。

他想着，自己是被一纸诏书塞给项云擎的，还是个男儿身，且听闻项云擎还有个心上人，依照这般事实，若有朝一日待他身份见光，不知那项云擎可会一剑斩杀了他。

进门，拜堂……

乃至之后数月，项云擎从未出现过，倒是那正妃、侧妃，开始那两月，隔三差五地过来挖苦他一顿，时不时到他院子找些存在感。

他也不反抗，日子久了，或许连她们自己也觉得腻，后头索性就连在自个儿院里都不愿提及他了。

不似其他女人那般，入府便封这个妃那个妃，除去项云擎不甘不愿地为他倒腾出来的那间小院，于这王府，便是一个正名他都没有。

套用王妃身边那个小丫鬟--扇儿的话来说，除去那一纸诏书，他就是个形同虚设可有可无的人。

入府的次日，他在后门捡到一个清瘦的小丫头，丫头名唤小竹，她留在他身边，亲切地唤他一声“夫人” ，自此，他在王府便更加似个空气。

他向来喜静，如此甚好，不必为府中琐事烦恼，乐得清闲。

“呜哇～呜哇～”

东院又传来小娃撕心裂肺的哭声，这已是第五个日子了。

听小竹说，这孩子是项云擎与他心爱之人所生，可怜那人红颜命薄，生下孩子不久便血崩而去。

许是年幼经历，许是生性如此，他向来不是多热心的人。

别人的生死与我何干。

他是如此看待的。

今日这孩子哭得甚是揪心，颇有肝肠不断誓不休的势头。

他听得心中一阵乱麻。

“小竹，你去东院瞧瞧，若是……若是准允，把那孩子抱来，任他再这般哭下去，怕是真的要随他那命薄的娘一并去了。”

“是。”

小竹放下手中的磨墨石，起身欠身道：“奴婢这就去。”

瞧着小竹离开，他才又重新提笔蘸墨，片刻，娟秀工整，没有多余的点缀，一如他，简单干净，冷冷清清的字迹便铺满白纸。

小竹来到东院。

厅里坐满了人。

她有点胆怯，但还是鼓起勇气走上前去，欠身行礼：“奴婢小竹，参见王爷、太妃、王妃。”

声音却是颤巍巍的。

太妃似乎不似别家老太太那般难伺候，对底下的人还挺和气。

见小竹这丫头眼生，问道：“你是哪个院的？怎么没见过你！”

“回太妃，奴婢是西偏院的。”小竹知道她家夫人不受宠，说话时气都不敢乱喘，生怕惹得王爷或厅上其他人的不高兴，害着院里那冷清单薄的人跟着受罪。

西偏院实在太偏了。

太妃“喔”了一声，依旧没有映象：“你来做什么？可是有事？”

“是，我家夫人说，小世子一连哭了数日，若是王爷准许，允奴婢抱过去给她哄哄。”小竹跪在地上，将夫人交代的话尽数说明。

她话音刚落，太妃及项云擎尚未表态，王妃最先不屑：“抱过去？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小世子何等尊贵，你家夫人怎可碰得。”

话里话外，无一不是轻蔑。

听了这揶揄人的话，小竹心里难受。她想着：我家夫人又不是灾星扫把星，怎就碰不得小世子？

忠心的小丫头很想为她主子辩解两句，又怕说多了反而为她主子招惹祸端，便一言不发，默默地替她主子感到委屈。

太妃瞧瞧项云擎，又瞧瞧下人手里哭个不停的奶娃娃。

这孩子一连哭走数人，尚无人能叫他歇下来，她着实也被闹得不行了，摆摆手，说道：“那你就抱去，若是真能哄好了，重重有赏，若是哄不好，便也不怪她。”

孩子终是让小竹抱去了。

“谢太妃。”

小竹起身揖礼，礼毕才小心地将啼哭的奶娃娃抱在怀里。

末了又对太妃和项云擎再度揖礼，这才抱着孩子离去。

王妃欲开口：“娘”

太妃知她何意，抬手打断她，长叹一口气道： “让她去，试试也无妨，这孩子哭得也是实在是没法子了，当是让我这个老太婆清净清静！”

确实是没法子了，奶娘尽数请来十数个，愣是一个也没哄住。

老太太发话，王妃也再不好说什么，便将目光转向自己夫君。

后者一脸冷漠。

对于谁来哄孩子，他似乎不感兴趣，只要孩子不哭便是最好。

孩子离开没多久，哭声戛然而止。堂上的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太妃满心疑惑：“嘶……这孩子……可是没在哭了？还是这西院离得远，我怎么听不见了？！”

“不会，该是小世子被哄好了，这王府虽大，西院离这儿也没有太远。世子哭得那般洪亮有力，现下听不到，该是小世子确实没在哭了。”管家恭敬地站出来。

“不哭了？”太妃有些许激动，一下站起来。王妃也赶紧站起来扶着她：“娘，您要做什么？”

“走，去看看，我倒要瞧瞧，这西偏院究竟住了个什么样的神仙妙人，竟能把这小祖宗给我制服贴了。走走走。”太妃笑呵呵的。她想象着，回忆着，始终不记得这府中的西偏院何时住着一个夫人。

按理来讲，他儿子的女人不都是正妃侧妃吗？哪里来的夫人？

项云擎也感到好奇。

他也想知道，那个被皇帝一纸诏书塞给他的女人，究竟用的什么法子，竟是轻而易举就把那难倒一大片人的孩子给哄住了。

项云擎也起身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