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踏进练武场，身体就似是不受我控制了。我缓缓拿起一柄长剑，脑袋登时一晕，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便进入了我的脑中。

我皱了皱眉，稳住了心神，微合双眼，试着跟着感觉挥剑。

挥、刺、劈、砍、挑；脚步的配合、手腕的转动；身体的哪些部位要发力，哪些又该放松……

我惊奇地发现，我竟轻而易举地使出了一套剑法。而这剑法的招式，我从未见博衍使过。

“去！”我低叱一声，将剑往出一送，半个剑身便直直没入那供训练用的稻草人的躯干，而且正中心脏的部位。

我木然地松开了剑柄，低头看了看右手。

记得之前，我曾疑心过这手上为何会有那些大大小小的茧子，如今看来……茧子的由来，便似是能说通了。

我又抬手握住了剑柄，仔细看了一下。果然，这茧子大致对得上。

我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再抓起弓箭，朝一旁的箭靶射去。

正中靶心。

我的心中突然涌出一阵强烈的不安感。

我之前何止是练过武……这简直算得上是精通了……

虽说是脑袋里的记忆丢了，可身子还记得。

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我惘然地后退两步，松手将弓箭扔了，像是力气被抽走了般瘫坐在地上。

我……究竟是谁……

我不清楚我究竟是怎样浑浑噩噩地回了卧房。在斥退了侍从后，我便缩在雕花大床靠墙的角落里，盯着某处发着呆，顺便等博衍回来。

等他回来了，我一定要问个清楚。

然而我等到了天黑，等到了打过二更，他都不曾回来。我实在熬不住，便身子一歪，倒在床上睡着了。

在迷迷糊糊中，我感到有人在轻轻地抚着我的额头。我先是不耐烦地侧了一下头，拍开那人的手，准备翻个身继续睡，但突然间想起了白天的事儿，以及我迫切想要知道的东西，便猛地一睁眼，看着那个人。

博衍明显被吓了一跳，眉头一挑，随即眼中带笑地温声道：“怎么了？醒得这样突然。是我扰了你了？”

“你终于回来了。”我伸手拽着他的袖口，往起挣了挣身子，“我有话问你。”

“有什么话这么当紧，一定要现在问？夜深了，快睡吧。”

“一定要问。”我目光炯炯地看着博衍，一字一顿地说，“我来王府之前的事儿，你知道哪些？统统告诉我！”

博衍脸上温柔的笑僵住了，但也只是一瞬，随即便恢复了原样，依然笑着道：“不过是这些事罢了，等日后我慢慢说给你听。”

博衍隐藏的很好，可我却听出了他语气中那不易察觉的焦躁。

我咽了口唾沫，坚决地说：“不要，你现在就说。”

“啧……怎么今晚你变得如此不乖了呢？”博衍伸出手捏着我的下颌，狠狠地吻了上来。我挣了几下，却无奈敌不过他的力气。

肺中的空气似乎被挤了个一干二净，当博衍终于放开我时，我只顾得仰面倒在床上一口一口地喘着气，根本顾不得阻拦博衍那在我身上慢慢游走着的手。

“等等……”我虚弱无力地抵抗着。

“不等。你不乖，我可得治你了。”我听出来了，他的语气中有着隐忍的怒气和不安。

博衍说罢，便在我脖根处用力咬了一口。

我吃痛，轻哼一声，扯回了些许那快被博衍尽数驱散的理智，随后集中身体里所剩的随后的力气推开博衍，扯着他的领口，缓了口气，道：“我以前问过你多次，你都用这种方法堵我的嘴。但这次，你休想！你……你告诉我吧……求你了……我怕……我总感觉有什么事儿要发生了……你告诉我吧……”说到后面，我的声音抑制不住地变低、发抖，眼眶也逐渐发红。

博衍愣住了，苦笑了一下，颓然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改成用双臂环着我，将脸埋在我的肩窝处，叹了口气：“那些事儿，你知道了也是徒增烦恼啊……”

我也抬手紧紧拥着他，闭着眼，声音很轻地说：“可我不想失去这悠闲的日子，更不想……失去你啊……”

博衍沉默了一会儿，松开了环着我的双臂，撑起身子，在我额上印下一吻后，翻身坐在我身旁，低声叹道：“好，我告诉你。你想从哪开始听？”

我惊讶地看着博衍的眼睛。那温和的眼神中糅杂着悲伤，痛苦，以及浓浓的爱恋。

“我之前……练过武么？我是做什么的？”

博衍转过头不看我，只是盯着地上的某处，似是陷入了回忆：“练过。你精通射艺、箭术，武艺也了得，是一位……杀手。”

闻言，我的脑袋又是一阵短暂的眩晕。

“是……你的手下吗？”

博衍低下头，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不是。你所属的组织，是由当年的太子掌管的。那组织里的杀手没有自己的名字，都统一以天干地支命名。你就是那个组织里的‘辛未’，排行老九，而那个庚午，是你的‘八哥’。”

我闭着眼蹙着眉摇了摇头，似是想要把脑袋中那杂乱的思绪甩出去。

“……罢了罢了。”博衍叹了口气，揉了揉我的头，道，“不说这个了，我给你说些能让你稍微舒服点的事儿。”

说罢，博衍在我的身旁躺下，伸手拥过我，让我的脑袋枕在他的肩上，细细说着他与我初遇时的事儿。

我知道了我曾经是由于天灾，而跟着年迈的爷爷流浪的孩子，恰巧路遇曾经为先帝巡游打前锋的博衍。爷爷将我托付给了博衍后，便放放心心地走了。在那之后的一段时间，我一直都跟着博衍。

但是我究竟又是怎样跑到太子——也就是当今的圣上那里去的，我还不清楚。

因为在讲到这里的时候，博衍已经睡着了。

他定是累极了吧——或者是他没准备好说这一段往事，便装睡了。

罢了，之后再听也无妨。我撑起身，为他盖好被子后，也头抵着他那结实的胸膛，闭上了眼睛。

我本以为我会失眠。可是听着博衍胸膛中那隐约传来的有力的心跳，我突然就心安了，随即便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