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充满消毒水味的地方，地板上、水里、棉被上、空气中，全是浓浓的消毒水味。

张嘉鸣还是躲在医院顶楼那个黑暗的角落里用刀割自己的手。血一滴滴从伤口涌出，他盯着鲜红的血，很满足。

可是，有人来了，他慌张的藏起刀，就像个犯了大错心虚不已的孩子。

那个人走近了，月光打在他背上，张嘉鸣不敢看那张脸，不用抬头，他都能感受到对方压迫的气势。

“刀呢？”不容反驳的声音，只有那个人极生气时，他才会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

“我不是早说过扔了吗？”张嘉鸣下意识的将手往身后藏。

“我知道刀就在你身上。”那人在自己面前蹲下来，黑暗中，张嘉鸣看不清背光的人那张脸。

“知道了，给你就是，我以后不割了，真的，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行不？”张嘉鸣心虚的将刀丢到那人面前。

那人拿起刀，观察片刻后突然往自己手肘上一划，转眼那条线就变成一条血痕。

“你干什么？”张嘉豪几乎是怒吼出来的，他冲过去把刀抢过来丢掉。

“我说过，以后一割自己一刀，我也给自己一刀，你割自己两刀，我也割自己两刀。”那人的语气平和了。

“你这傻子，你待会儿又要去疯狂擦消毒水了，我和你不一样，你那么在意这些细菌，怎么说割就割啊！”张嘉鸣无奈道，“你还不如揍我呢！”

“我舍不得你疼。”

“我也舍不得你疼啊！”

“所以你不要伤自己了，好不好？”那人温柔的捧住自己的脸，那种触感是多么令人安心啊。

“不伤了，不伤了，行不？”张嘉鸣去掐那个人的脸，眼见对方的面容就要看清楚了，他却突然惊醒。睁开眼，却看到顾肖瑾睡得安稳的脸。

张嘉鸣下意识的伸手去戳了戳顾肖瑾的脸颊。

“软软的。”他喃喃道。

那个人是十六岁的顾肖瑾吗？那时的他是什么样子呢？

正这么想的时候，顾肖瑾也醒了，四目相对的瞬间，张嘉鸣的心脏扑通扑通狂跳起来，他的脸在下一刻就红透了。

之前明明没有出现的强烈的爱恋之情，仿佛在一夜之间就被激活了。

“睡不着了吗？”顾肖瑾笑着伸手去摸那张红透的脸，心里乐得蹦蹦跳。

张嘉鸣紧张的躲开，这个躲避的动作与之前那种带着冷淡躲避的动作完全不同，简直就要把顾肖瑾的心挠开花了。

“嗯，我今天要重新找工作了。”张嘉鸣将目光移到被套上。

“我可不可以开车送你？”

“简历还没投，你别管我。”

“好，不管，我不管。”顾肖瑾紧了紧怀中的人，在他额头上轻吻。

“你有没有十多岁时的照片？”

顾肖瑾的心脏咯噔一下，那时候的他讨厌拍照，和张嘉鸣在一起后，他曾为了跟张嘉鸣合照克服过，可是，在离开后，他一气之下将相机里的照片全删了，什么都没留。

长大后，他也不拍照，所有的照片都是媒体拍下的。

“我们拍张合照好不好？”

“你想拍就拍。”

顾肖瑾拿来手机，微微松开抱人的手。

“看镜头。”顾肖瑾看着手机屏幕里那个动来动去的人。

“我不想被拍到脸。”张嘉鸣把脸藏在顾肖瑾的胸口，只露出一点侧脸和满头黑发。

顾肖瑾拍了好几张，虽然看不到张嘉鸣的脸，他也满足了。

由此，顾肖瑾便开始了他漫长的偷拍生活。根据他多日的偷拍经验总结，张嘉鸣画画时偷拍效果最好，有时候，他甚至能偷拍到大半张正脸。

有一次，张嘉鸣正坐在沙发上篮顾肖瑾给他买的画册，阳光透过落地窗打进来时，他安静的模样与温暖的阳光融在一起，看得顾肖瑾心神恍惚。回过神来后，他赶紧拿出手机将那温馨的画面拍下来，并设置成自己的手机壁纸。

顾肖瑾每周都会带张嘉鸣去一趟咨询室，鉴于上次张嘉鸣的剧烈反应，顾肖瑾拒绝再让他闻熏香。他也按照魏菱悦的建议，多让张嘉鸣晒太阳，给他买各种各样的画册，同时让画画转移他的注意力。

那天发泄完后，张嘉鸣对顾肖瑾的感情就变了，至少，他能确认自己喜欢对方的心情。顾肖瑾付出他全记在心里，为了不让他太担心，他也努力试着对魏菱悦敞开心扉，把自己的事都说出来，按照对方给的建议去生活。他也会乖乖吃药，对治疗的排斥也消失了。

十年来，他终于过上了略微舒心的生活。有人温暖，有人陪伴，心底的那份痛苦也渐渐减轻了。每当他胡思乱想时，他要么翻看画集，要么去电脑前绘画。就连他自己也没发现，现在的他，嘴角会时不时上扬，对顾肖瑾露出浅浅的笑。

他们没能出门约会，一个原因是张嘉鸣不喜欢外出，另一个原因便是顾肖瑾太受关注，即便变装，也不能保证他不会被眼尖的媒体发现。而他俩的关系，注定不能见光，至少，现在不能。张嘉鸣现在不能受任何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