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天黑得早，尽管早赶慢赶，容浩到家的时候天还是黑透了，进门的时候难免被妈妈逮住念叨了一顿，他苦哈哈地听着，一边小声反驳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你还敢顶嘴？去哪里玩也不说一声，还那么晚才回家，你还有理了？有那个精力去疯玩倒不如搞好你的学习，都快要中考了还那么懒散！”

容母瞬间冷着脸大声呵斥，想教训小孩子一样拧着他的耳朵，手劲之大让容浩轻呼出声：“是啊，是啊，知道啦！”

容浩捂着被揪疼的耳朵，少年时期独有的叛逆让他语气十分不好，他妈妈自从接受了哥哥真的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后，对他和妹妹的管理严格得到了偏执的地步。

她总认为容凛会变成这样的原因是从小就和男孩子混在一起，所以她就阻止他正常交朋友，要玩也只能和女生玩，不能在外过夜，去郊游要随时汇报行程，甚至妹妹的交友也如此干涉。在小时候口无遮拦不懂事的时候，他和容霜就时常因为这样而受到同性人的排挤和孤立，他作为男孩子还好，可是妹妹却差点因此而发生无可挽回的错误，导致被刺激到连班里的男生也不愿意接触。

他们无法怪罪他们的母亲，但同样也无法像他们母亲说的那样，一切都是他哥哥的错，那个找了同性恋人给全家丢脸的容凛，她的长子。

好不容易忍住脾气没有发火的容浩身心疲惫的回到了房间，晚饭他是吃不下了，现在他只想早点洗完澡上床睡觉，如果可以，他还想偷偷给哥哥打电话，哥哥身边有种能令人平静下来的魔力，他需要和人说说话才能抚平他心口的烦躁。

自从容凛走后，这个家也越来越不像个家，容爸容妈经常吵架，这几年容妈像是更年期提前来一样，动不动就发脾气，容爸也厌烦她这种唠唠叨叨样子，时常也不着家，容妈见状也更生气，家里的气氛每每都是极差的。

容浩和容霜也因为这种种原因所以变成了班上的走读生，人没认识多少个，谈得来的几乎没有，加上有不少同一小区的孩子在同一班，他家的那些事在班里也转了好几个版本，最该庆幸的是他们是在哥哥离开后才搬的家，早先哥哥回来的时候顾忌他们都是乔装打扮过的，基本上谁也没能联想到他哥哥就是电视上有名的大明星，不然他可不敢想象在那些自认为站在制高点对他们指指点点的人，会给他们的家庭造成多少伤害。

虽说如此，但血缘关系真的很奇妙，他从小生活在妈妈的影响下，不说完全，至少应该也会有些埋怨哥哥的，但时隔多年真正见到了，最先涌来的莫过于是沉寂多年的思念，而到现在激动过后，剩下的还是对明天早点到来的期望和能待在哥哥身边的欣喜。

或许，他这就是班上女生说的兄控吧？

容浩呈大字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着，紧闭的房门突然被打开，容浩以为是妈妈来问他饿不饿，没想到却是容霜。

“哥。”

容霜用着平淡无波地声音喊他，她径直坐到窗边的椅子上，身姿挺拔两手自然垂放在膝盖上，板着稚嫩的小脸严肃地看着他，沉默的气氛让容浩开始紧张。

说真的，容浩虽然是哥哥，但有时候他真的挺怕他这个妹妹的，也不知道是遗传了谁的性子，一板起脸来连妈妈都不敢多说两句，所以有时候爸妈在争吵的时候，他这个妹妹甚至能高声呵止他们，不过因为家庭原因，妹妹似乎并不是那么喜欢家里，对爸妈的争执和吵架也更倾向于冷眼旁观的态度。

容浩爬起来盘腿坐在床上，眼巴巴地看着妹妹，磕磕绊绊地询问怎么了，在妹妹目光灼灼下，他莫名有些心虚。

容霜也不跟他含糊，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啥？”

容浩以为自己妹妹是察觉出什么来了，却没想到对方是纠结这个，他难为情地挠着脸，估摸着会不会是之前和助理哥哥去买东西的时候被误认为在约会了？

其实也不怪容霜会这样想，他身边有几个朋友她掰着手指都能数出来，乍然看见比他跟其他成年男子走在一起，有了大哥的前车之鉴，妹妹会这样想也挺正常的。

不过助理哥哥的身份不能说出来，容浩心想着要找个什么借口圆过去，私心来说他确实是不想妹妹知道哥哥回来了，有时候他也搞不懂妹妹在想什么，但此刻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就不想坦诚有关哥哥的事情。

但要瞒住过于敏锐的妹妹，他强装镇定，事发突然，一时半会他也想不出有什么好的身份，他心虚地搓着衣角，脸上却装作没有这回事的样子，看起来极为自然的卖傻：“我没交男朋友啊！”

“那昨天跟在你旁边的事谁？别以为带了个口罩我就认不出你，你身上的外套还是我给你挑的，袖子上还有我给你绣的名字。”容霜十分不客气的抓过他的衣袖，绣在白色棉质卫衣的肘关节处，当初是她兴趣来了没什么练手就把这衣服拿来试，尽管她的哥哥嘴里万分嫌弃，但每年冬天稍冷得时候就会拿来穿，今年在街上看到的时候她一眼就认出了，“而且你今天是打了电话才出去的，我都看到了，人家是开着跑车过来接你的，你还想否认？”

容浩讪讪地抽回手，绞尽脑汁想办法跟妹妹打哈哈给混过去，但容霜深知他的性子，越是避而不答就越有问题，她沉着脸把从进门就紧攥在手里的订装成一本的复印件扔在他床上，上面是从各种新闻报道摘抄下来的资料，整整齐齐地拼接在一起打印出来，有些图片模糊不清，但从巨大的标题上也可依稀辨别这是一份关于什么的报道。

“同性恋在异性恋占主体的世界并不是太多人能接受的，尽管很多人都在呼吁恋爱平等，同性恋无罪，但是仍有很多人是带着偏见和恶意看待同性恋的，”容霜十分冷静地同他分析，“同性恋不是坏事，但在我们家，爸妈并不能接受他们的孩子是同性恋，最有力的例子就是大哥，爸妈们的对同性恋的强烈排斥度远高于对孩子的爱。”

“而你，如果也要搞同性恋的话，不能确保自己有可以和他一直走下去的勇气，没有接受外界嫌弃唾骂的觉悟，没有保障生活的能力，我劝你最好放弃这种念头，不然你就会像大哥一样，外表光鲜靓丽实际上都不知道过得有多凄惨，作为公众人物却无时无刻被人监视，总是爆出被包养劈腿的事情，没有能力摆平这次事就不要任性妄为！”

她的声音尖锐而刻薄，看着容浩随着她的话越见苍白的脸色，眼底漫上了怜悯：“而且，爸妈是再也受不了他们的孩子再出现一个同性恋者，他们会崩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