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结束的时候不过六点，天边漫起的红霞渲染了整个城市，夏目跟着家人踏出酒店的时候不意外的看见在门口等他的邢慕，在霞光的打磨下柔和了冷硬的脸部线条，冷淡的神色在撞上他视线的那一刻宛如春天里融化的冰雪，浅浅勾起的嘴角彰显着主人的好心情，带有点宠溺意味的眼神让夏目脸色发烫。

对方就这样毫不掩饰地朝他走来，在对方的注视下，夏目不好意思得险些要同手同脚，邢慕在众目睽睽之下拉上他的手，还不待他反应过来就体贴地打开了副驾驶座的拉门把他塞进去，低声笑道：“先上车，我带你去个地方，”夏目趴在车窗上看着邢慕和夏父交谈，他们的声音不太，夏目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猜出带他走这事，父母是同意的。

直到邢慕驱车离开，夏若才从酒店里出来，他因为和酒店人员交涉而晚了一步，出来的时候只能看见扬尘而去的车尾，他皱着眉似乎有所不满，但夏父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用太担心。

迷迷糊糊就坐上车的夏目无聊地摆弄着车上的风铃，邢慕自他上车后就神秘兮兮的，怎么问都不肯说他们要去哪里，夏目也懒得再问，能让自家护短的爸爸同意的，肯定不会伤害他，而他也无条件相信着，邢慕肯定也不会让他受到伤害，或许是自认识以来对方表现得太让人安心，夏目此刻竟有点隐隐的期待。

就像一场漫无目的的旅行，他们安全地错开下班高峰期，飞驰过大街小巷，绕过无数的摊位，最后在天黑前找到了目的地——一所较为偏僻的婚纱店，开在普通巷子里的小店安静地守在那里，古老的招牌和旁边装饰新潮的店铺显得格格不入，半玻璃的橱窗上挂着精致而大气的婚纱，不少还未归家的小姑娘守在橱窗前叽叽喳喳，眼神在灯光的渲染下折射出少女般的憧憬，店内明亮的灯光从门口倾洒出来聚成一小团光影，夏目的脑子还没转过弯来，邢慕就自然地牵起他的手率先走进去。

他说：“进去吧，我想给你点东西。”

他说的缓慢而真挚，就像外边守着橱窗的小女孩一样，眼神明亮，紧攥着的双手却开始微微冒汗，夏目说不上此刻是什么感觉，但踏进店里的那一刻心里涌上的些许甜蜜和自己也无法道明的紧张，让他深刻的认识到，有些东西好像已经变了。

和朴素的店面不同，店内的装潢极为考究，米白色花纹的墙纸配上柔曼的轻纱，在亮灯的照耀下也有一股旖旎的柔软，夏目小心地摆弄着刚成品的中式婚纱，上面精巧的绣工和巧妙的设计十分让人惊喜，连同配套的男士西装哪怕在衣领袖子方面也极为讲究。

店主是个和蔼的中年女人，和蛋糕店老板娘差不多的年纪，她带着老花镜笑眯眯地朝他们问好，晚上来婚纱店的人不多，除了个像是学徒模样的十几岁小孩陪着，就再无其他人，夏目放开胆子围着店内的成品礼服转了一圈，各种款式都有固定的搭配，让人看得眼花缭乱，明明是不大的店，却像是个聚宝盆一样，走在那个位置都可以发现让人惊喜的东西，店内还很多可供选择的成品礼服，夏目以为邢慕会是让他来挑选他喜欢的婚服，但出乎意料的对方是想直接量身制作。

“我想要和他配套的西装，”邢慕指着他说道，顺便还把人拉过来并排站在老板娘面前，夏目心间猛然一跳，惊讶地瞧着面不改色说出这种话的男人，对方毫无顾忌地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不过惊讶过后，想想今天在宴会上发生的事，夏目也很快平静下来，以后他们都要成为合法夫夫了，这种事也没什么见不得人，除了一开始因为对方突如其来的动作而颤了颤身子外，想通了之后他极为自然地靠在邢慕的臂弯里，殊不知身边的男人因为他不反抗反而更亲昵的动作，暗地吃惊而开始变得不受控制的心跳，脸上淡然的神情一下子绷不住，手却违背自己的意愿把人搂得更紧一点。

老板把他们的互动看在眼里，眼神从他们脸上扫过最后落在想交握的手上，富有深意的眼神让夏目的脸颊有些发烫，但却从未向这打量的视线低头，坦然地对上对方仍是笑眯眯的眼神，老板娘见状也不再问什么，从抽屉里取出量身用的软尺和蔼地朝他们招手，小学徒想帮忙却被老人家拒绝了，亲自给他们记录好尺寸后确定了时间后就让他们离开了。

仍然是和进来时一样，邢慕牵着他的手离开却没有立刻回到车上，他带着夏目在附近散步，冬夜的寒风朝他们迎面吹来，邢慕替他拉好围巾，此刻他才注意到夏目戴着的正是他强硬送给他的那条。

“这围巾……很暖，我就戴着了。”

夏目嘟嘟囔囔地为自己辩解，人却不敢直视半弯腰下来与之对视的邢慕，躲闪的眼光暗示了主人的心虚，紧攥着围巾像是做错事的孩子，邢慕只觉得心都软了一半，他朝着那发红的脸蛋亲了一口，羞得人不好意思地把脸埋进了围巾里，自从那次亲吻过后，他怎么也止不住想要每次见到人就想跟他亲热的冲动，他知道自己这算是栽了，栽得彻彻底底。

附近有不少摊位还在营业着，在宴会上吃饱了的两人都没有想吃的欲望，他们肩膀相贴走得极近，借着夜色的遮掩悄悄牵起了手。

夏目朝空中呼出了一口白气，偶然中瞧见了身边人关切的眼神，紧握的双手更用力了些，尽管月色很暗，但他就是能从邢慕闪烁着细碎星光的眼神中看想要表达的东西，他笑问：“你没什么要对我说的？”

邢慕也笑：“你猜得到。”

夏目故意装傻，他眨眨眼：“我不明白。”

“我喜欢你。”

还是说出来了，没有半点难以言齿或是不好意思，他说的坦坦荡荡，俯身靠近身边的人，在黑暗中也透亮的双眸紧紧地吸引着他，或许他该早点主动些挑明这层窗户纸，他不是喜欢追求感觉的人，但这次他想跟着自己的心。

“我喜欢你，或许还没到很喜欢，很喜欢到非你不可的地步，但是……我的心说想要跟你试试，”邢慕抵上了他的额头，用鼻尖亲昵地蹭着他的脸颊，像只大型的猫科动物蹭得夏目心软软的，“希望你能给我个机会，不以婚约，不以老一辈承诺为前提，认认真真的给我答复。”

夏目沉默，能猜到和亲耳听到是两码事，他脑子里一下子变得乱七八糟的实在是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唯一可以清楚地就是突然加速的心跳，提醒着他内心的愿意，也许也正是邢慕所说的，他也没有到很喜欢对方的地步，他们才认识不久，他们有婚约束缚，或许很多感觉都是因为婚约带来的错觉，就像他想着要和对方好好生活，所以对方一些缺点就会在他的主观念头里刻意遗忘。

他不是凭感觉做事的人，但他这次也愿意给邢慕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最糟糕也不过是好聚好散。

夏目轻轻点头，算是应许了他的追求，邢慕得到确切答案后并没有如夏目想象中抱着他猛亲，对方只是十分温柔的在他额头落下一吻，宛如信徒对着自己的信仰般虔诚，耳鬓厮磨间他能感受到对方灼热的呼吸，仿佛能把他灼烧：“既然已经确立关系了……我再带你去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