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你做的坏事不少，我既然来了，就除了一个祸害。”懿苍举起剑，阴山鬼母睁大眼，而剑尖飞快运动，没有一剑杀了，但是比杀了她还痛苦。

莫子仓在挑她的鬼筋，人有五脏六腑，血脉筋骨，鬼亦是。只不过不一样，鬼的筋骨是修得的，若鬼筋被挑，鬼力全失，待鬼力殆尽，亦是亡时。

惨叫震慑仙山。

懿苍俯身小声道：“阿鹂一直有句话想对你说，她没机会了，——对不起！因为我们的事，阿鹂没有和我成亲，但是我和阿鹂认识的时间，比你早。你没有接受我的休书，所以，我们还是夫妻。”

站起来对弟子吩咐道：“将她带出长宁。”

鬼母呆呆地回味那些话，良久骂道：“莫子仓！你不如一剑杀了我，反正死过了，又不会疼。”被拖出去时，她还在骂骂咧咧，而后开始哭着见阴山孤。

一般吃力不讨好的事，穆德允都默默做了，拖鬼丢这事，也是他了。穆德允冷冰冰看着阴山鬼母丑样，曾经的风光无限，终有亡时。谁都一样！

“求求你们，放了我的孤，让他回去，我死就死，莫子仓！莫子仓！”一遍遍不厌其烦的叫着，明知道他听不见了。“我不喜欢你，更不爱你，把孤还我.....还我，我只有他了，我什么都没了......”

实在看不下去，穆德允道：“他早就离开长宁，如果你撑得住，说不定还能见到他。”出了山门，丢弃阴山鬼母在外面，穆德允走回去。

得知阴山孤已经安全走了，阴山鬼母双眼放光，如将死之人般回光返照，她匍匐前进，爬下山去。还可以见到，还能见到他，绝望的深渊，这仿佛是她的光明，支撑着。

山上的厮杀声，在山下都听见了，他们两个此时正在上山的路上，死者随处可见，越到山顶，比比皆是。“师兄，前面。”

他们前面，像一坨烂布在蠕动，现在的阴山鬼母，身上无一处好的，衣裳也破破烂烂。看见他们两个在一起，郑寒菊露出鄙夷的笑，说我疯子，谁不是呢！

“她怎么了？长宁.....”

“她的鬼筋，全被挑了，现在没有伤害我们的本事。快上山看看。”念辞跑着上去，萧枝还几次回头看她，只听说她如何坏，如何占阳山化阴山为王，各种传奇故事，都是贬低。如今可怜的样子，怕是只能见一次了，没了也好，祸害。

阴山鬼母鬼力不断散去，她虚弱无力，依旧前行。

阴山孤来到长宁山脚，就看见高傲不可一世的鬼母，在地上爬行。过去将她扶起，阴山鬼母就如一滩水，扶不起来。终于见到了，少见温柔地笑，靠在阴山孤怀里。

“我就要死了，孤，你自由了！没人好管着你了，没人护着你了，你该怎么过呢？好好活着吧。”她讲话断断续续，用尽全部力气。

阴山孤知道她怎么了，修为越高的鬼，化出筋骨，与人将近，胜于人。而也同人一样，挑了筋道还怎么活动，她的鬼力甚至连夜晚都撑不到。：“我很恨你。”

“我知道，我都知道。”

伤极悲极越作笑，既哭是懦弱，笑就一定开心？：“有人道，你似他，我才收着你，可我遇见你时，哪分像了？若是像，我就把你掐死了。”

冬夜寒，雪花飞。盖亡骨，寒魂悲。

北风呼啸，街道冷清，街角旁，紧紧将身体卷缩也感不到一丝温暖，都道今年砭骨寒。那个冬天，冻死多少睡街人，抱着小块布帛，他只偷到这么多，太阳出来了，温暖点时，还要去偷，否则他就要冷死，和周围的尸骨一样。

他旁边就有一个死人，刚死不久。冷得睡不着，他们刚刚还谈话的，现在就没了声音。他不害怕，没有想逃，面对现实是唯一能做的。

夜无情，缠绵着光阴，光明什么时候都不来。视线里，闯入一双红鞋，一点衣角，渴望温暖的他，伸手去拉住衣角。

那个人看下来了，一个很漂亮却凶巴巴的女人，他害怕得松开手。小小的的一个孩子，就缩在墙边，真可怜，郑讽刺一笑，关我何事！

而后看见人走远，连脚步都没有留下。天亮了，他还没有死，还要活着，还要面对残酷的冬天。地主家很有钱，他们家里人有很多衣服，穿过几次就不要了，还不给别人穿，必须扔了。

他躲在灌木丛里，看见地主家的仆人把衣服一件件扔下悬崖，他算计着时间，冲上去枪一件就跑，然后晚上就不那么冷了。他想的很好，只是人太小，抢不过成年的仆人，被打一顿扔在林里，反正每年冬天都会有乞丐死，谁会去注意一个小乞丐是被打死，还是冻死。

他没死，也不想动，死就死，活着有什么用，每天想着怎么有饭吃、怎么穿多点，亦复如是。好久，天都黑了，他还是想活着的，可没有人救他，他只能死，所以不要怕死。

不是所以人，都会遇见一个贵人，然后帮助你度过难关。至第二天，奇迹，他没死，但奄奄一息，雪花飘，覆盖一层又一层。很饿，没有力气起来去找东西。

感到脚下踩了什么，郑寒菊扒看雪看，那个小孩子，他居然这样都不死，活着干嘛！

没有期望，安静等待死亡。

当他睁眼，如梦一般，他被救了。红帐掀开，看见郑寒菊，他高兴地笑道：“谢谢。”谢谢救了我，谢谢你做了我的贵人。

而郑寒菊瞪大眼，气愤地打了他，扔出山去。

小小年纪的他，不懂那个女的什么意思，救了又扔出来，知道她不喜欢他。不知道这里是哪，只能走着，不走就会饿死冻死在这，走、说不定还能到个村庄什么的，乞讨吃。

经年，他学会了不期待，不期待有人会救他，甚至收养什么的。能自己做的，就靠自己，如果什么都不做，只会饿死，而不会有那么多好心人救济。

十岁那年，他坐在桥索上，面前经过一个红衣身影。：“喂，我好像见过你！”

能看见他，不错的小孩子。鬼母看去，邪笑：“我好像也见过你。”

鬼母那时候已经在阴山，鬼母告诉他说：“我要带你回去我那，不会饿肚子、不会被欺负，你走吗？”

他想了想，道：“假的吧，我不相信。”总抱着世界上不可能有免费的午餐，他不相信任何人。

“就算假的，我能把你卖了？”

他跟着去了，祈祷是真的。他不知道阴山鬼母是鬼，只是知道她对他很好，几乎是最好的，世上没谁对他那么好过。人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不可能对一个人陌生人付出什么。

鬼母教他武功，送了他一把双刀，叫“凌云”。他喜欢和鬼母在一起，她有时候对他很严厉，有时候很温柔。

时间久了，他发现一些端倪，不过不想说破，没什么好恐惧的，恐惧的是死亡，而不是已经死亡了的人。鬼母开始叫他做一些他不喜欢的事，比如杀人。

他不愿意，鬼母母告诉了他自己的身份，要走要留他自己决定。他决定留，鬼母还叫他杀人，他很害怕，但是杀了以后鬼母很高兴，他愿意。

鬼母问他愿不愿意永远陪着她，他说愿意，鬼母让他自杀。那时以为你就是我的温暖，贪婪不愿离开，不过一件小事。阴山孤对鬼母又爱又恨，后来他一直为鬼母办事，被称为鬼母的刀。

“梁月，是你杀的？”没有过多悲伤，阴山孤甚至没感觉，很恨你，没对你做什么而已。

气急攻心，阴山鬼母大喷口血，：“滚。”现在还惦记着别人，天下的男人，就该杀个精光。

“我只想知道，是不是你。”

阴山鬼母：“哈哈，当然是我了，不是我还能是谁！就是我杀的那个贱人，她就是畜生，等着我宰割。怎么样，你敢对我怎么样，再补上两刀吗？用我送你的刀。”她咆哮，歇斯底里，已经失去理智。

“我当时掐着她，她还想逃，怎么逃，真可怜的东西。”她瞪着阴山孤，：“可怜的东西，不值得同情！”

阴山孤依稀记得那天，用凌云，解决掉自己，那时十六岁的生命。从前不觉得怎么样，死和活着区别在哪？现在，他想做人，想有朋友，而不是一个个冷冰冰的鬼，互相依偎也不会有温暖。

她是个占有欲极强的女人，她的东西就不能离开半步，阴山孤真的受够了。明明有手有脚，却被绑着，怨谁呢？谁都不能怨的。

永远不会动你，死了也无所谓，反而，更好。夕阳西下，阴山孤面对夕阳，眼睛红通，没有再和她交谈。

阴山鬼母望着高大的背影，长大了呢，变得无情，翅膀硬了。不再咆哮，说给谁听。

直到化为云烟，阴山孤还是没有回头再看她一眼，泪流无声。

都说你是我的小白脸，像我丈夫才收养着你，可你那么大时，哪像了？若是半分像，我就离你远远的，绝不敢靠近半步。

阴山孤拾起血鬼珠。

懿苍和其德高望重的前辈在修补结界，八人，一人坐镇一根盘龙柱，懿苍坐镇西北，西北通常是最高者坐镇。不周山生不周风，主大凶！

他们走近，已经有一人在小声议论了。念辞在他们其中打坐，为死去的同门祈祷，这是一种仪式，对死者的尊重和祝愿下一世安康。萧枝也欲加入其中，他感到一股目光在注视自己，但是又不敢随便乱看。

修补结束，懿苍走向祈祷的弟子中，弟子们都很兴奋，目光追随着身影。萧枝喃喃念咒，沉浸在其中，忽然谁手搭在他肩上，吓一跳。

一看，是个不认识的人，而大家都在往这里看，甚至曾经的师傅师母。萧枝笑着打招呼：“前辈好。”

懿苍眉头更皱，严掌门欲过来，被懿苍呵斥了回去：“带他下去治疗。”

“萧枝？”

这人连掌门都敢指挥，萧枝汗颜了，什么大人物，还知道他名字。：“晚辈正是萧枝。”

“他中毒了，带下去。”

萧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