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撑膝起身，走去拿不远处的锅，萧枝拉她坐下，自己拿了锅，问道：“阿婆要做什么？”

老妇人道：“自老头子去了之后，家里就没来过人了，今日一下子来了两位道长，想煮些饭菜招待招待。”

“阿婆你坐着，我来煮就好了”说着萧枝找到米缸，米缸的米少之又少，老人家牙齿不好，就煮点稀饭吧。

看着起虫发毛的米，萧枝直想吐，慢慢吞吞掏好米，放了水，架到火炉上去。念辞不知何时坐到老妇人对面，萧枝拿着个凳子挨着他坐，肩膀故意撞他一下，冲他眨眼，念辞一只手抓住萧枝的手，很用力，像在发泄。

念辞这人总是这样，生气也好，开心也好，脸上总是不表现出来，不与任何人说，或许，换个说法，没人听他诉说痛苦。

萧枝另一只手抚上念辞手背，今天的他很不对劲，不过，念辞有些讶异看他，萧枝明显看见念辞眼底的血丝，回了一个没心没肺的笑。

白粥煮好了，萧枝帮老妇人打了一碗，老妇人又去打了两碗在他们面前摆着，自己缓慢吃着，一次筷子夹三四粒米，实在是像故意的。

念辞完全没有要吃的样子，安静坐着，不动不语。萧枝两只筷子在白粥里游走，欲夹不夹，夹起一夹正欲往嘴巴送，没到嘴里就被人打掉了，想都不用就知道是谁。萧枝又夹，这次筷子都打掉了，拉萧枝往屋外走，：“我们去方便！”

老妇人看他们出去，放下筷子，站起来去捡那双被拍掉的筷子，又放回碗边，回到凳子上，没有继续吃。

萧枝噙笑看着念辞，道：“我说大师兄，你这么着急拉人家出来做甚？我肚子饿着呢。”

念辞正色道：“又不是不知那是何物，偏要吃，故意为之。”

萧枝笑意更浓了，：“那是何物？大师兄我真的不知道，不如你告诉我了！”萧枝往念辞脸吐口气，“嘴巴馋了，想找些东西堵住，有什么不对？”

念辞上前一步，吻住强词夺理的那张嘴巴，口齿相融，萧枝抱住念辞，乐开了花。

念辞缓慢睁开眼，家门陌上，一个青衣白披的男子，看不清他的脸，怀中抱着孩子。他是那么高高在上，面无表情看见脚下的一对夫妻，男的死拦住妻子。

“不行，我不同意，把孩子还我，快还我....”她撕心裂肺的呐喊，没有得到怜悯。

“你一个妇人，懂什么，仙人看上我们家孩子，那是他福分 你就不要再闹了。”

闻言，妇人用力推开丈夫，不可置信道：“辞儿再半月大，我十月怀胎所出，就这么白白送人了！我不甘心，什么狗屁仙人，什么仙山，虚无缥缈！”

男子也是无奈，紧抱着妻子，受了她的拳打脚踢。：“仙人，我儿还没有字，让我们取一个字吧。”

“不用了，既然姓莫，字念辞。”

莫念辞！

回来时老妇人还在吃，二人坐下陪着老妇人，直到他吃碗那碗白粥。

老妇人吃得慢，吃完时是夜晚了，念辞说住一晚，萧枝不乐意，陪一个鬼吃饭就已经是他极限了，还要和鬼睡在同一屋檐下？做不到....

念辞道：“要走就走”自己去睡了。

萧枝气得跺脚，还是输了，谁叫我就这么喜欢你呢，喜欢你就不想放过一秒和你在一起的时间。“过去点，再过去点，还过去一点”念辞是侧着躺，已经都快掉到床下了。

萧枝爬进去，感觉空荡荡的，道：“过来点，再过来点......”念辞一点没动，萧枝扑过去抱住念辞，“你不过来小爷就抱你过来，唉，小吃吃，要是那老鬼半夜跑进来，你要保证小爷我人身清白，听见没有。”

“嗯”

抱着不一会儿，萧枝就睡得不分床头床尾，反手扑了个空，月光洒下来，他清楚看见床上只有他一个人。

走出房门，念辞静静站着，还是往旁边一间房走去，寝房没有门，只有一张门帘。犹豫间，还是打开了，床头老妇人笑眯眯缝着件青色绵袄，油灯照得半边脸微黄，是念辞在门口见的那个老妇人。

被褥动了一下，老妇人的相公道：“明天再缝，灯油贵。”

老妇人不为所动，没停下手里针线活，道：“你早些休息吧，莫要管我！”他不言了，老妇人又开口道：“山上可比我们这些矮的地冷吧，要不要再缝一件？”

“人家不稀罕呢！”

“瞎说。”老妇人听见挺不高兴。

“大师兄！”念辞睁大眼睛，萧枝不知什么时候在他身后了，“你不会真的被那老鬼勾魂了吧，夜半还来找她。”萧枝往房里探去，墙漏了几个洞，大片屋顶坍塌下的茅草覆盖在床上，带着墙泥，屋顶全没了，和他们来时看见的屋子不一样。

萧枝再看了看整个屋子，都是一样的，桌子因腐朽断了一脚，锅长了厚厚的一层铁绣，泥巴建的土墙被雨水摧噬，“之前我们看见的，是老鬼的鬼力所变？”

“回去吧！”念辞语气波澜不惊，他意料之中的事一样。

他们住的还是和原来的样子，两人睡下，心中各有所想，萧枝想不通，他们现在也算夫妻了吧，同床共枕了，还亲亲抱抱了，还有什么事不能说的。萧枝道：“你就不能告诉我吗？还是你根本现在还是不喜欢我？”越说下去越害怕，声音软小。

念辞：“她....”

萧枝：“她怎么了？”

念辞启唇又合，无从说起，念辞：“她，是我母亲。”

萧枝大叫道：“什么，母亲？”第一想的是，我叫丈母娘老鬼，呸、我这张臭嘴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你是怎么知道的，怎么能肯定？”

念辞道：“魂念，知道吗。”

萧枝道：“知道，魂念又叫魂忆，死者将死之前将想对的人说的话，想告诉的事，封与魂魄中，肉体埋葬，可被封了记忆的魂魄会留守死时的地方，等待那个人出现，把记忆传给那个人，然后魂魄消散，不过这么做的人不多，他不仅要苦等那个人，等来了就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萧枝道：“你遇到了魂念？从你盯着那颗树开始？”

念辞：“嗯，我第一次看清楚了梦，我早已不记得他们的样子，在房中那段是最后的了，我娘在给我缝冬衣，青色的，我在长宁山上见过，五年前的事了。”

胸口隐隐作痛，若是知道，那是最后的念想，怎会舍得丢弃。

念辞没有再说什么，萧枝抚上他的脸，果然念辞在哭，无声的哭，泪水自流，不去檫它，不想停止，萧枝收回了手，改成抱着他的腰，哭吧哭吧，你憋了20年，以后，只准在我面前哭。

“萧枝？”

“我在，干嘛？”

“萧枝？”

“我在。”

“萧枝？”

“我一直在。”

“风卿”

“啊？”突然冒出来一个新名字，萧枝反应不过来，念辞破涕而笑一声。

“萧枝？”

“我会一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