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昊坐在黑暗里，指尖摸索着，给手机换上，藏在抽屉底部的，手机卡。

他熟练地，按下一串数字。

耳机里响起铃声，五声后，挂断。

内心默数三十，按下重拨键。

耳机里，又传来接通后的铃声，还是五声后，挂断。

内心默数到六十，按下重拨键。

这次，只响了一声，手机就被接通。

听着耳机里，有点急促的呼吸声，王昊柔声问，“安全么？”

电话那头，轻轻的‘嗯’了一声，低声解释，“外面有人监视，我，躲在更衣室里。”

王昊恨不得，顺着电波，将女人紧紧拥入怀中，“今天，小家伙乖不乖？”

姚秀丽有点害羞地说道，“听有经验的人说，才一个月，反应就这么大，一定是个儿子。”

王昊的眼里，充满泪水，却还是，发自心底的笑了，“不管男孩女孩，我都喜欢。只是，以后要，辛苦你了。”

姚秀丽支支吾吾，再次请求，“昊，让我留下吧。我不想走。我不要离开你。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面对。我什么苦都不怕，大不了，一切从头来过，别让我走了，好不好？我们去自首，当年的事情，我们也是被逼的呀。”

王昊闭上眼睛，将泪水逼了回去，“不行。我们斗不过那些人的。如果，被警察调查到当年的事，我们全都，会被灭口的，我们谁都逃不掉。只有我死死抗住一切，他们才会，放你一条生路。”

“我，”

听深爱的女人，似乎还不死心，王昊加重语气，“秀丽，听话！别让宝宝一出生，就顶着杀人犯儿子的帽子。我们的宝宝，应该有个，清清白白的人生。什么都别告诉他，就让他，快快乐乐的长大。我不求他有什么成就。有你这么好的妈妈，他一定会，生活的很幸福。”

姚秀丽哭得，止不住声。

王昊继续柔声道，“秀丽，到了温哥华后，别回来了。遇到对你好的，对宝宝也好的，就，嫁了吧。忘了我，忘了曾经的一切，重新开始，你还年轻。”

“不！”姚秀丽像个受伤的小兽，发出痛苦绝望的悲鸣，“我好恨。我恨那些人，我恨不得，跟他们同归于尽。昊，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我们，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那么多不相爱的夫妻，都能磕磕绊绊走完一辈子，为什么我们这么相爱，却要分离？为什么？为什么啊？”

王昊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大滴大滴砸到地毯上，“秀丽，这就是命，是我的命，也是你的命。和你在一起的日子里，每一天，每一秒，我都感到，那么的美好。人生在世，并不求有多长，有你陪伴这些年，我心满意足，老天爷，并没有亏待我，他只是，把一个人一生中，应该享有的全部美好，集中在一起，让我一次性地品尝完了。只是，拖累了你。如果没有我，也许你，会更幸福。”

“再也不会有人，比你还好，再也不会。我喜欢和你在一起，只喜欢，和你在一起。”

王昊忍住心痛，“秀丽，答应我，最后，一件事情，答应我，求你。”

感觉到，爱妻在很认真地，等待下文，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求你，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一定要保住，我们的孩子，一定要，把他生下来，求你。”

姚秀丽又哭了起来，“你放心，我和你，一样爱这个孩子。他是你的命，也是我的命。我会好好保护他，我一定，会让他健健康康，来到这个世上，让他，快快乐乐长大。”

“无论发生什么？”王昊再次确认。

姚秀丽坚定地点头，“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他。”

王昊安心地往后一靠，含着眼泪，最后叮嘱，“天马上就要亮了。记着，从现在开始，你什么都不知道，无论谁，以何种方式问你，你都要咬死，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这个手机卡，等会就扔到马桶里冲掉。我不会，再打这个电话，你也别留着。”

姚秀丽舍不得，她舍不得销毁，王昊给她的任何一样东西，但她知道，她必须，按照王昊说的做。

听到‘嘀’的电话挂断声，姚秀丽悲呼，“昊，昊！”

可再也没有那个，熟悉的温柔声音回应她了，她痛不欲生地，蜷缩在更衣室冰凉的地板上呼嚎，指甲狠狠地插入掌心，大滴大滴的热泪，积聚成蜿蜒的一滩。

王昊一动不动地，呆坐了很久，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缓缓起身，把再也不会使用的手机卡，扔进马桶，看着手机卡随着漩涡消失，眼泪，再一次，止不住的落下。

他回到书房里，抽出一张白纸，重新在书桌前坐好，掏出钢笔，龙飞凤舞地落下三个字。

‘自白书’

一米九几的沈亦枫，可怜兮兮地，捂着胃蜷缩在沙发里。

沈亦廷没好气地，递过热水和小药片，“冰淇淋和羊肉串一起吃！沈亦枫，你真行！你多大？三岁？”

沈亦枫吞下药片，哼哼唧唧，“我饿了呀。闻着路边的羊肉串，烤的那么香，就没忍住么。”

“饿就回来吃呀。家里哪天少你饭菜了？就算你在外面吃，也挑些好东西。这种路边羊肉串，你知道新不新鲜？”

忽地，又觉得不对劲，“哎？对了，你不是，不吃冰淇淋的么？”

“买给穆星的。他爱吃。谁知道，我巴巴送过去，他却不在。我只好自己吃了。那么甜，我才不爱吃呢，可丢了，又舍不得，拿回来也化了。”

沈亦枫揉着肚子，感觉似乎，比刚才疼的轻些，“哦，对了，弟，明天早餐多做点，嗯，就做那个千层饼好了，多放点芝麻和香葱，穆星肯定喜欢。”

沈亦廷上下打量自家这位，从来没讨好过，任何一个女孩子的哥哥，“你什么时候，跟他这么好了？”

送早饭？又不是，情窦初开的，小男生！

沈亦枫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他今晚加班，回不去。”

“你们加班，不常事么？”

以前怎么没见，对谁如此殷勤？

“他跟我们这些燥汉子，一样吗？”

沈亦枫自动自觉地，把刑侦队唯一女性杨柳，也归入燥汉子行列。

“他身子骨弱。每次熬完夜，小脸都煞白煞白的。遇到个不巧，案子多，需要连轴转时，其他法医都知道偷个懒，只有他，傻乎乎地，咬牙坚持到底。”

沈亦廷试探性地，开玩笑，“心疼了？”

沈亦枫大大方方点头，“嗯，是挺让人心疼的。”

说着，坐起身来，“我跟你说，他有今天的成就，真的很不容易。虽然咱们……但至少，咱们从来没因为钱，发愁过吧？

他呢？十五岁时，爸爸在工地上摔伤，脊椎粉碎性骨折，可包工头却说，是他爸爸自己违规，象征性地赔了点钱了事。很快，家里钱用光了，穆星小小年纪，白天上课，晚上去夜市给老板刷碗赚钱。

他爸爸为了不连累家里，一天下午，趁家人不备，自己转着轮椅到河边，然后一下下爬进河里自杀了。

他妈妈，把他扔给年迈的爷爷奶奶就走了，这么多年，再也没有回去过。他边读书边打工，以省城第一的好成绩，考入警校。”

沈亦廷心有戚戚，对穆青，更多了几分认可。

沈亦枫说着说着，兴奋起来，一拍大腿，“弟，你知道，穆星多能干么？他自学了好多好多鉴定技术，他竟然能把，瓶子上的新指纹剥离下来，露出以前的老指纹，你就说，他牛不牛？”

沈亦廷打趣，“你这么兴奋干嘛？又不是你媳妇。”

沈亦枫面色一正，“你这话，可别在穆星面前说。他外表坚强，内心敏感着呢。万一他觉得，我对他有啥不好的想法，觉得我是个恶心的变态，那可咋办？”

沈亦廷觉得，再和沈亦枫多说一句，都是，拉低，自己的智商！

不仅蠢，还瞎！

看来，穆星，有得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