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羽推门而入，便看见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坐在身前，她穿着长长的白大褂，宽松的袖口露出半截白皙的削瘦手臂，侧着脸带着包裹住大半边脸的口罩，低着头不知是在干什么，褐色长发遮住她的半边脸，让人看不清她究竟长什么样。

她的目光甚至没有因为是谁推门而入而从手上挪开半分，专注地动作着。

沈羽的目光在这个矮他一头的女人身上游移了片刻，开口道：“我找鸢七医生。”

女人“哦”了一声，漫不经心道：“是我。处理伤口请再等些时间行吗？”

沈羽的黑色瞳仁狐疑地在那个女人身上来来回回地打量，甚至有几分审视的意味，他面上神色如常，却还是压抑不住那由内而外的讶异。

路德森有名的神医，居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鸢七目不斜视，像是全然没有发现沈羽的无理举动，在最后一管试剂混合进透明液体中的时候，才缓缓抬起头来，琥珀色的眼睛挪到了沈羽垂落在身侧的手心上。

鸢七只看了一眼，就转身继续拧手上的试剂瓶盖，直至拧紧：“在路德森王城里，自残是不被允许的，无论你想用它达到何种目的。”

“医生莫要胡诌。”沈羽闻言微微莞尔：“我只是不小心。”

鸢七闻言挑眉：“玻璃渣嵌得很多很深，整个掌心全都在闪光，你不小心用蛮力捏碎了杯子再跪在碎玻璃上？”

沈羽：“……”

鸢七随意地看了他一眼，旋即微微一叹，抓过他的手腕，开始用镊子把嵌入血肉的玻璃渣一点点从沈羽掌心剔除，至始至终，沈羽面色如常，没有表现出哪怕半分的痛苦。

鸢七漫不经心地问：“你力气很大，也很会忍，是伯爵吗？”

伯爵以上的爵位是不会强制要求穿制服的，沈羽瞥了一眼奕在入了王城后强行让他换上的变扭的西方贵族服饰，终于明白为何自己入了王城后没再受人欺负。自己一身贵族服饰，想必也没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惹。

沈羽犹豫了片刻，还是如是回答道：“不，我是外邦人。”

事实上通过他的外貌便能猜测出他是个外邦人，沈羽极为谨慎而又保守地选择了这个说法，目光冷静而又漠然地与鸢七的双眼对视。

玻璃片被剔除干净，鸢七背过身去找酒精消毒，在翻找药品的时候她将玻璃仪器碰撞地叮咚作响，沈羽默然片刻后开口提醒道：“隔壁正在进行相关会议，安静些吧。”

鸢七不甚在意地微笑道：“我当然知道，而且还是战略性会议，因为我是军医。刚才便是在配置疗伤的药物，一会儿还得给景安王爵送去。”

沈羽动作一顿，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毛。

酒精棉花罐子被鸢七动作麻利地摔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打开罐口，酒精刺鼻的异味直扑面门，沈羽的黑眸恍惚在一片这样的气味之中，一眨不眨，如胶似漆地定定地注视着鸢七。

鸢七感受到了他突然的目光，莞尔一笑，笑意掩藏在遮住她脸胖的巨大口罩中：“怎么？”

“医生为何要告诉我这些？我只是个外邦人，不是部队的军人，也不是你的下人。”沈羽看着她娴熟地用镊子细细清理伤口的样子，忽觉好笑：“我可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