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兼天第一次遇到郁夕是在数年以前，那个时候的确如男人所言，他是个军痞头子，即不滥情，也不无情。在沈羽带着这个不清不楚的姓名磕磕绊绊跨过流年时，也多多少少有听说过关于父母的事。

东方军人征战四方，沈兼天那时还是个纨绔子弟，愣是被军旅生活给磨平了一身棱角，皮糙肉厚起来，扛着一杆长矛踏遍山河路。就这么一个人，却不知怎的就在安莫拉边境看见了妓院之中带泪捱日子的郁夕。

那个时候的郁夕毫无粉饰，泪痕还在脸上尚未干涸，抱着自己的身体无助的颤抖，抬起头来就看见了笑嘻嘻地沈兼天。

这一看，就是一生。

沈兼天含笑念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郁夕茫然而又怪异地看着他，半晌发出了一生嘶哑的：“胡啊由？啊由合一儿兔赛伏密？”

沈兼天：“……”

二人的相遇就是如此始于一场让人听后啼笑皆非的乌龙，因为谁也听不懂谁说话，所以二人都曲解了彼此的意思，从此军痞不再是军痞，而成了地痞，妓女收拾起身上所剩无几的包袱，做了人妻，说起了一嘴不太地道的东方话。

西方人总有一些独特的信仰，如同东方人对于觉者有着异曲同工的执着，有时看着郁夕每晚进餐与睡前都要闭目祈祷，沈兼天起初有些莫名其妙，时间长了便也入乡随俗地和她一起拜，对着一团子虚乌有的空气闭目祈祷。

郁夕告诉他那不是空气，她的目光带着温柔和虔诚，是沈兼天从未见过的狂热与景仰：“那是世间唯一的神明，他就站在离开这里很近的地方，给予我们舍己无私的大爱。他在倾听愿望，一切相信他存在的人，不至灭亡，反得永生。”

沈兼天问：“那你在求什么？”

“神明看重爱，我希望我爱的人能爱我一辈子，我想和他过一辈子。”

郁夕的眼神同样闪着笑意，深棕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如同绸缎，沈兼天见此，终于裂开嘴露出了一个开怀的笑脸，双手合十，学着郁夕的模样闭目而祈祷：“愿与爱妻郁夕谷同室，死同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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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妈妈怎么回答的？”

沈兼天似乎还依依不舍地沉浸于过往种种的美好回忆中，抬手又将沈羽搂得更加紧，哈哈大笑道：“自然是感动得泣涕零如雨咯。”

“我儿。”沈兼天伸出一只手胡乱揉了揉沈羽头上的黑发，仰头喝了一口酒：“今日是你的生辰，换了以前，我还能出手几十万两白银给你包个酒馆来，现在我就是穷光蛋一个。”

虽然如此，但他面孔上笑意却不见，低头在口袋中翻翻找找，半晌才在在衣兜中翻出一块血红的破布。

沈羽探过头去，好奇道：“这是什么？”

“是旌旗。”沈兼天答，双手虚虚地拂过那块已经被鲜血染得辨不清颜色的布料，依稀看见了日月的图腾的模糊轮廓：“士勇旌旗高嘛，以前我还希望我未来的孩子能执着旌旗上战场杀敌呢，如今只希望你能安安稳稳过日子。”

沈羽望着那染血的旗帜一角，怎么都生不出半分畏惧，伸出手去摸了摸，只觉得厚重又刺手：“这是东方的东西吗？”

沈兼天凝视着沈羽，垂眸去看手中的破布：“是啊，那是你爹我的家乡。我曾经的国度繁荣昌盛，每当正月便万国来朝，走几步便能看见芳草兼天。”

“你的名字就是芳草兼天的兼天？”

“不。”沈兼天怔愣过后又是一笑：“是兼济天下的兼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