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整个人同景安一般，削瘦的身影裹在宽厚的黑袍之下，如同鬼魅般一闪而过，脚尖踮地的同时石块从他脚下飞出，砰地一声撞上了大门。

房门应声而闭，封死了唯一一条退路，下一秒他将烛台倏地吹灭，一些都落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没有光亮，只有桌椅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沈羽听见奕的脚步逼近的声音，下一秒他纵身而越，飞身踏上墙顶，奕伸出一只手用力地拽住了他的裤腿。

二人的力气都格外的大，挣扎胶着的过程中，奕如何都不肯松手，昏暗中沈羽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见咬牙切齿地一声：“——王爵！”

王爵。

路德森的人。

这个念头霎时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开，沈羽更加猛力地去掰他的手，却于事无补。

王爵身份尊贵，在敌国根本不会形单影只。面前这个人一声令下，说不定自己这辈子都别想走出这里了。

屋内窸窸窣窣地响动已经响起，奕又猝然伸手抓住了沈羽的手腕，狠狠的把他的右手反剪在背后，疼痛一瞬间让生理性泪水涌上眼眶，但他立刻忍了回去。

喘息过后，他声嘶力竭，朝着安静的夜幕大声吼道：“他们来了！他们来杀人了——”

下一秒，无数军队兵马踏破了被，奕一手关闭起来的房门，咆哮着向前，与此同时远处第一家人家的灯火骤然亮起，不知是谁发出了惊恐的叫喊。

“求你，别再喊了。”

奕在他身后用力堵上他的嘴，猛地勒住他，二人双双往后滚在了地上，沈羽猛的一个翻身死死地把他压在身下：“艾伦呢？”

奕的表情同样毫无波澜，抬头看着他，眼里没露半分惊恐：“那个匠人吗？被景安杀死了，我亲眼看着他没气的。”

他微微张开手，露出了一截用来包扎伤口的血染的绷带：“失血过多，我救不了他。”

远处微弱的呼救声已经响起，一声比一声凄厉。

沈羽抬手便往他脖子上恶狠狠地掐住，怒不可遏：“是不是在战争过后，你也觉得镇上的人命都该算在景安手上？你在战中没有杀死任何一个人。”

“或许。”奕浅蓝色的瞳仁注视着他：“这本就不该归咎于我。父皇从小教我，罪名就该由卑贱的走狗背负。”

沈羽愤怒地咆哮一声，恶狠狠地甩开了他，转头便走，奕却猛的一个翻身用更大的力气箍住了他的腰杆，沈羽被这力道扯地翻身仰起，顺着泥路滚了一路。

他穿着粗气，绝望和愤怒一下子被点燃，汹涌而上，浸没了他仅存地理智，抬手把他掼进土地中发出一声闷响。

“别烦我！！”他附在奕的耳边愤怒地嘶吼，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听得清晰：

“他是执行者，你是帮凶，他是那把火，你就是导火索。这么多条人命都背负在你自己肮脏的手上，就算下地狱都还不清！”

奕的瞳仁骤然缩紧，闻言竟是身体一僵，木木地抬头望向沈羽，眼中聚拢着散不开的困惑。

“那你呢？”他问：“没有你，这次夜袭会拖延几日。你也害死了他们，包括你的家人。”

家人。

爸爸。

这个念头在沈羽脑海中炸开，他甚至没想过去还嘴，便一脚蹬开了躺在地上的奕，连滚带爬地跑出了艾伦家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