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生还，所有兵士尽数死在战场，对于路德森而言是空前绝后的状况。

在场整齐列着队的士兵登时便一片唏嘘，沈羽微不可查地一蹙眉，转头看向奕。

有人从队伍中站出来问道：“一个人都没剩下？”

信使重复道：“一个人都没有。哪怕一具全尸都没有。”

一声哀嚎骤然爆发在人群之中，唏嘘的骚动过后，无边的绝望像浪潮一样席卷而来，信使看向那声哭嚎传来的方向，靠近奕低声道：

“他的两个兄长就在第五军队里，没能回来。”

沈羽闻言转头望去，年轻的路德森士兵跪坐在地，极尽绝望地咆哮，就好像要吐出自己的五脏六腑。

信使一愣，又轻声解释：“他还年轻，不太擅长把控自己的情绪。”

不安的情绪瞬间以这名士兵为中心迅速地蔓延，如同藤蔓盘桓生长，覆盖人群。

自始至终，奕站在沈羽身边就好像挺立的苍松一般沉默着一言不发，议论声越来越大，哭嚎声也有零星几人转为几乎要盖过信使的开脱声。

信使无奈之下把求助的目光转而投向沈羽，沈羽倏地一愣。

他期望自己干什么呢？难道他真的觉得自己有能力劝住奕不发火？

片刻过后，沈羽缓缓挪开目光，抱臂而立，一手扶着长矛，冷觑着这突如其来的异变。

然而就在下一秒，在一边目睹着一切的奕突然动身，沈羽惊诧地猛地抬头，却觉得长矛一轻，下一秒他手中的长矛不知何时已被奕轻松拿去。

“你……”

沈羽微微张口还想发话，却见奕将长剑抵在长矛刃上狠狠一刮擦，火星四溅的同时，尖锐让人齿寒的锐响骤然从他手中迸发而出！

——呲啦！

一群乌鸦被惊飞，展着黢黑的双翼窜向天空，如同剪影一般的身体遮蔽了阳光。

人群刹那间安静下来，后退数步似乎想躲避噪音的来源，奕就站在空旷的土地上，神色一如以往地平静。

片刻过后，他在空地中央开口，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称神为父，却表现如孤儿，是不信神。”

王城外寂静无声，奕言毕后并未有过半分停顿，回身拽过沈羽的手腕，大步流星地将人半拖半拽地往城中带，人群却不如方才那般嘈杂，他的话仿佛真的起到了作用。

沈羽本想对此抱以一哂——他原以为奕会说出什么感人至深的话鼓舞士气，最终还是逃不过一句“神明”，但却又意外地发现这句话似乎带了很强大的威慑力，比任何山盟海誓更来的有用。

他回过神去，注意到奕的胸膛剧烈地欺负，像是在强压下什么情绪。

“你很惊讶么？”半晌过后，奕微微转过脸去，捕捉到了残留在沈羽眼中的意思惊诧：“神明被不同的人信奉，被爱戴，为的就是此刻，将心中所想不尽相同的人团结起来。”

“很荒谬，很不可思议。”行走间，沈羽抬眼回望了来时的路，轻声承认道。

奕收紧了扣住沈羽手腕的手，沉声回答：“唯其荒谬，我才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