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幽幽。

俏如来睁开眼睛后看到了头顶的帷幔，而后便坐起来。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外伤已经被包扎好了。

“你醒了。”

俏如来抬头，看到自己的神佑端着什么东西进来。

“嗯。”

“把这个喝了，你伤得很重。”

俏如来伸手接过药碗，小口喝完，苦涩的药味在口中久久不散。赤羽信之介瞧那人皱着眉头，捧着碗，一副忍耐的样子，知道是嫌弃药苦了，轻轻叹了口气，伸手从旁边的桌子上倒了白水塞到白发少年的手中。

俏如来看着手中被换过来的茶碗，里面的白水倒映着昏黄的烛光，一晃一晃的，让人觉得分外温暖，可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刻，他抬起眼眸问道：“赤羽先生，现在什么时辰？”

“刚过子时，离天亮还早。”

摇摇头，俏如来叹了口气：“你我的关系还不能暴露，今日，我且再设下一个术法……”

赤羽信之介目光一冷，手一抬按住那人施展术法的手，说：“俏如来，若你的术法还同上次一样就省下力气吧。我是你的神佑不是空荒之国的神佑，若护佑不了你我更不用护佑别人。”

红发黑衣之人说完就背过身去，袖子里的手紧紧握住，脑海中都是那白发少年满身伤痕的样子，探了脉息隐约猜到术法有反噬性，忍不住地气他食言更气自己无用。

“赤羽先生，抱歉，是俏如来食言了。”

赤羽信之介转过身来，向前一步，声音依旧冰冷：“俏如来，我不知道别人的神佑如何？但是，你要知道你的神佑有自己选择的权利，我来是护佑你生不是看着你死。这一次，不过是侥幸，下一次呢？”

俏如来有些微愣，眼前的神佑不用猜也知道是气狠了，顿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赤羽信之介用手掐着眉心，觉得自己似乎不像是自己了，如果眼前的少年人死了，那么自己很可能就从历史的幻境中醒来，可是……明明有呼吸，会难过会隐忍，是个活生生的人……深吸了一口气，再看少年人一脸无措的样子，忍不住抬手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口气缓和地说：“俏如来，我……”

“赤羽先生，都是俏如来的不对，你是我的神佑，我不应隐瞒的，还请原谅。”

“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你安好即可。”

俏如来点点头，斟酌了一下才开口：“不过，赤羽先生还需趁夜将我送到温皇前辈那里去。明日由他将我送回，如此也能让师叔降低些警惕。”

“那个黑衣人？”

“嗯。接下来的日子还需赤羽先生保持原样了。”

赤羽信之介点点头，然后说道：“你再睡一个时辰吧，到时我自然送你过去。不要拒绝，你伤得很重，至于术法，再说。”然后伸手将白发之人按倒，细心地盖上了被子，看着那人睁着明亮的眼睛还想再说些什么，忍不住抬手覆上那眉眼，用自己都没有发觉的宠溺语气说道：“睡吧，一切有我。”

眼皮上的手干燥而温暖，让人没有由来的心安，俏如来忽而就困倦了，意识随之陷入了黑暗。再醒来，头顶的帷幔换成了还珠楼的天花板，眨了眨眼睛，俏如来就想到了缘由，动了动身子便坐了起来。凤蝶挑开门帘就看到已经起身的俏如来。

“俏如来，你感觉如何？”

俏如来抬起头，微微笑了一下：“多谢凤蝶姑娘关心，温皇前辈呢？”

“哈~总算醒来了。”拿着羽扇的人也走了进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床榻上的人。

“前辈，还劳烦您明天走一趟。”

“够小心，不错。不过，这一战不止这些，你的心，准备好了吗？”

俏如来垂下眼帘，想了一下，说：“我……”

“不必回答我，你的答案你知晓就可以了。剩下的就要请君入瓮了。”

“俏如来明白。”

“走吧，我送你回去。”

俏如来的回归让空荒之国的人们振奋不已，雪山银燕更是一鼓作气收拾了他负责的魔军，急匆匆地赶到这边。不过，战事依然胶着，魔军强悍而空荒之国的兵法巧妙，双方互有输赢。岁末，大雪，两军交战，魔军胜。

营帐中，众人凝神静听着反击大计，最后，俏如来再次叮嘱：“诸位，且记住俏如来的话，不可与魔军正面交锋。”

众人点头退下了。俏如来走到营帐门前，掀开布帘，有些出神得看着外面已经落了一层的大雪。

“大哥。”

银燕端着一碗馄饨面走了过来。俏如来看到他手中的东西，垂目叹了一口气。馄饨面，迎新年，热腾腾说团圆。

“银燕……”

“大哥，今日是除夕，你可有父亲的消息？我一直没敢问……”

“进来吧，外面冷。”

银燕点点头，随俏如来进入了营帐。白发之人拨弄着炭火，火光映入眼中却是无尽的冰冷，温润的嗓音徐徐说着那日鬼忘桥下的流火以及口吐鲜血的父亲，末了，俏如来轻叹，是他连累了父亲……

雪山银燕绷着脸，脑中一片空白，纵然理解了父亲与大哥当日的做法，纵然明白二哥的愤怒，却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父子相残的事情。

“银燕，终有一日你会与小空对上，那时，你怎么选？”俏如来转过视线，认真地看着自己的小弟。

银燕被那审视的目光看得无措，嘟囔着：“我、我……”

俏如来忍不住地又叹了一口气，拍了拍银燕的肩膀，说：“不要想了，你回去休息吧。”

银燕点点头，将云吞面向自家大哥推了推才离开。俏如来看着那碗云吞面，捻着琉璃珠，呆坐了有半个时辰。

忽而，眼角符文一热，一道火光过后，一个红发玄衣的人影站在了俏如来身边。

赤羽信之介看到俏如来总是挺直却瘦削的脊背以及看不出悲喜的目光，下意识的皱起眉头，他不喜欢这个样子的俏如来，似乎随时都能倒下，打了个响指，几簇火光出现。营帐里变得更加温暖了。

“外面下着雪，你怎么还穿得这么单薄？”

俏如来转了视线，看着神佑坐到自己身边，拨弄着眼前的炭火。

“赤羽先生，今日是除夕……”声音黯哑，顿了一下才接着说：“明天是新春也是大战开始的日子。”

赤羽信之介将视线转过去，白发之人那越发清瘦的侧脸紧绷着，气息也那么冷，让人忍不住地去温暖他，但自己清楚，此时此刻任何安慰的语言都苍白无力，想了一下，他开口用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语言哼了一支歌。声音低沉，调子悠长，若温泉里流动的水，温暖而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