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小说: 财迷心窍 作者:花灸妍 字数:3351 更新时间:2019-09-22 11:55:21
方岩顶着一张有刺配痕迹的脸大摇大摆的走在街上,受了不少指指点点,全被他无视过去,他本是想给夏小少爷买些药,正好单独哄哄肯定会闹脾气的七月初。
七月初闷头走在前面,他看了会,还是决定先买串糖葫芦的好,只要有了好吃的,老人家都是很好哄的。
没等他把看中的糖葫芦拿在手里,就被两个官差一左一右的架住,方岩微挑了眉头远远瞧见七月初还在闷头疾走,无奈叹了口气,乖乖就范了。
面上有罪字官府刺青的人多是罪大恶极之辈,一般不是在死牢里等死就是发配边疆做苦役,别说天子脚下的京城里头,就算一般的城镇瞧见这类人,都是要抓起来盘问一番的。
也是因为这个,方岩才不以真面目示人,也免去了不少麻烦。
那老医师的事出的太过突然,方岩也不明白前因后果,他也不想知道那么多,反正就算查清楚了,他很快也会忘记。
戴了十多年的面具突然没了,方岩是有那么点不习惯的,但他看见夏小少爷看见他真实面容时,眼里那比以往更为克制的隐忍和痴迷。
被那样的目光瞧着,方岩也就不想再遮掩容貌了。
夏免对他一直都有无法轻易开解的心结,他的过去他已经无法改变,但老天在他生命最后让他拥有一个如此优秀的小情人。
他当然要加倍珍惜。
刺配痕迹无法去除固然麻烦,可为了自家那个别扭的小情人,他还是愿意麻烦一点的。
最多,不过多走几趟府衙。
所以早就想明白的方岩,顺从的被架到官府接受一连串的盘问。
基本的问题方岩都认真答了,只有被问到家里还有谁能来时,他莫名笑了笑,略有点玩味的说:“京城夏家小少爷夏免是我的小媳妇。”
…
闻言所有人的嘴角俱是一抽。
谁不知道敢被称为京城夏家的,只有那一家。
夏家也只有一个少爷,才二十出头,可惜是个好龙阳的。
早上夏免抱着一个男人断了袖的事传遍了整个京城,他们也不例外的听进了耳里。
衙役和师爷面面相觑,有点拿不定主意。
夏家家大业大,朝廷里也有不少人脉,不是他们这等小官能惹得起的。
就这么通知他们来领人,要是夏家小少爷是个记仇的,他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这个男人一看也不是个简单人物,从被抓到现在没有一丝惊慌,反而从容的好像早知会有如此一劫,完全不担心会出什么意外。
要不是职责在身,他们也不想惹这等麻烦。
可要是直接放人走,这人若是罪大恶极之辈,事后追究起来,他们依旧没得好。
指不定还要人头落地。
如此一来,师爷便犯了难。
不能直接放人,也不可扣着不放。
还是请京兆尹大人回来再定夺的好。
于是方岩就有幸体验了一把坐牢的感觉。
京兆尹官位从三品,管理皇城大小事务,方岩在心里盘算一番,好像还是小衍儿的官大一些。
心里不由得升起自豪感。
真不愧是他的徒弟。
京兆尹李淙刚和同僚商量完事回来,就听说有手下汇报今天抓住了十分奇怪的中年男人,他的这个师爷跟了他数年一向很有分寸,少有这种拿不定主意的神态。
知道事情绝不简单,屏退左右单独留下师爷,却不想他竟是直接撩袍跪下,心下一惊,面上却不显,只是淡然的询问,“师爷这是…”
“他回来了…”师爷似乎遭受了极大的打击,嗓子抖的变了调,一点没了人前的自制,说完这话他已经面无血色。
李淙看他被吓成这样,心下不妙。
把回来两个字细细咀嚼一番,当下就想到了衙役特意提及那个奇怪男人。
顾不得被吓得胡言乱语的师爷,绕过他往牢里走去。
李淙并没有直接到那间牢房,而是挑选了一个他能看见里面,里面人却看不见他的地方站着。
不看不要紧,一看饶是在官场混迹二十余年的他也倒抽了一口冷气。
手不由自主的开始发抖。
李淙无比庆幸自己没有大摇大摆的走过去,而是挑选了这种小心翼翼的方式。
勉强保持冷静的退出大牢,扶着墙才能呼吸顺畅,回过神,才察觉自己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
“快,快派人去宫里…”不论这个男人回来的目的是什么,都不是他这种普通人能探知的,现下最要紧的,还是请那位过来。
东风未一收到消息就立马赶到,李淙的人还没出的了府门就被拦下来,乖乖的行礼转身带路,片刻也不敢耽误。
林穆愿意重露真颜,是否…是记起他来了?
又或者…愿意在给他一次机会?
东风未不敢多想,疾步行走,恨不得立马出现在林穆面前。
临近那间牢门东风未才冷静下来,用力攥了把汗湿的手心,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所见的那一幕却让他如被雷击般呆立当场。
此刻牢门内的方岩正随意盘腿坐着,手肘支在膝盖弯处撑着下巴,微低头半阖着眼不知是在想心事还是在假寐,他的背后,天窗投进的阳光正打在他的长发之上,莫名让人心生敬畏。
现在的方岩和当年他最后一次见到的林穆完全重叠,东风未竟是半点不敢动弹。
他这辈子都没有想过,会有再见到这个男人的一天。
这么多年,他有多希望回到那一天,把扎在林穆心口的那把匕首拦下来。
有多希望回到那时候,自己没有丧心病狂的对林穆动刑,废他武功。
有多希望,那时候接受流放结局的林穆能回头看他一眼。
如果不是那时候林穆不肯原谅他…
想到这里东风未无声的长出一口气。
他早就知道的不是吗?
以林穆的骄傲,他怎么可能原谅被权力冲昏了头脑而伤害他的自己?
可是他居然恼羞成怒的想要用结束林穆生命这种可笑的方法试图把他留下来。
林穆永远不会原谅他。
想通这点,东风未反倒安定下来了。
曾经午夜梦回有多少次,他看见林穆浅笑着轻倚围栏,注意到他走近,收回漫不经心看着不知名处的慵懒目光,落在他身上时,自然的化为温柔的仿佛三月春风拂面般轻柔的眼神。
连唇边习惯性保持的弧度都上调了两份,抬起凝脂白玉般的手对着他招了招,见他又一次被迷的呆愣当场,轻轻的笑了声,温柔中带了点揶揄的开口:“没见过么?”
他楞楞的走过去,心里钝钝的绞痛,最后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舍不得移开目光,只觉得呼吸困难。
“傻子,我没怪过你呀。”林穆看他迟迟不愿靠近,竟是主动走过来两步,轻抚他的脸颊,略有些好笑又无奈的笑道。
我没怪过你。
多美丽动听的话语。
没等他品味到其美好。
他就醒了。
林穆的死深刻在他心底,没有人能让他遗忘这件事,那这个美梦有多美好,对他来说就有多可怕。
仿佛在拿了一刀一层层细细的剐着他的心头肉。
让他痛不欲生,解脱无能。
也不愿超脱。
这疼痛伴随了他十几年,哪怕他明知道方岩就是林穆,他也不敢最后确定。
不敢过多出现在长了一张陌生面容的林穆眼前。
可现在。
林穆就在那里。
老天待他不薄。
他的阿穆时隔多年重生归来,遗忘了过去所有的不愉快,干干净净的回到了他的身边。
听到锁链开启声,已经犯迷糊的方岩头狠狠一坠猛的清醒过来,下意识的朝外面看过去,见到众人毕恭毕敬的请身穿明黄色长袍的男人进来,有些莫名。
那个男人的眉宇间贵气迫人,决计不是什么普通人,加之其他人的态度,不难猜出他是什么人。
方岩本以为会是冉衍来接他,如今看见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有些困惑。
东风未瞧见他眼底的疑惑,心里百转千回,脑中浮现出好几条重新接近他获取好感的方法,可他却一言不发。
他太了解林穆,也太了解冉衍了。
林穆不是个会随便把心交出去的人,虽然以他对他的了解可以轻易获得好感,但再一步却是完全不可能的。
他一定会暗中调查他的过去,如果知道他曾经那样对他,他一定会恨死自己。
就算林穆心宽不计较,冉衍也会从中作梗,断绝他们接触的可能。
冉衍…
东风未眼里闪过一丝冷芒。
以前因着愧疚才一再纵容冉衍霍乱朝纲,把持朝政,和他唯一的儿子鬼混。
如今林穆平安归来。
他老了,也是时候把皇位交给更年轻的儿子了。
虽然冉衍很聪明的退出朝堂纷争。
但一个成功的上位者,不需要拥有能动摇其内心的情人。
冉衍必须死。
还要死的神不知鬼觉。
东风未并不希望被自己唯一的儿子憎恨。
“还不睡?”东风让依靠在床头,抱着累惨的人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他的背脊,知道刚刚失控的自己做的过分了,冉衍铁定难受的要命,决定先哄他睡下再休息。
冉衍本也是累极,却突然遍体生寒心里难受,怎么也睡不着。
他总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
他的感觉总是很灵的。
就像他感觉师傅回来了,夏免就当真在街头找到了师傅。
这次他感觉到了危险。
往东风让怀里挤了挤,摇摇头示意没事。
冉衍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这么多年想害他的不计其数,他能活到现在,还活的很好,手段可见一斑。
尽管他已经从权斗中退出,却也不会天真的以为,那些他得罪过的人会善罢甘休。
尤其是东风未。
冉衍可不傻,东风让提出要放弃太子之位陪他远走天涯时他就知道,他早晚会成为东风未的眼中钉。
东风未其人心狠远胜常人,连陪伴在侧多年的心上人都能赶尽杀绝,他可不认为,他和东风未有什么愉快的交情。
既然过去都是不愉快。
那么下杀手时,也不会有任何顾忌。
东风未不会手下留情,他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