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二)方寸
小说: 择城 作者:伐檀_ 字数:2050 更新时间:2019-09-23 04:25:43
从地铁口出来,伦敦特有的红色双层巴士便从眼前穿梭而过。
天空是纯粹的蓝,两边漂亮的大喷泉亦是如此。
游走在形形色色的旅人和艺术家之中,偶尔也成为了陌生人相机中或写生画里一道柔和的风景。
伴着街头艺人随性慵懒的弹唱,宁舒城端着手中的摩卡坐在广场的中央,脚下是扑腾着翅膀四处觅食的鸽群。
这是他第三次踏上这片土地,只是这一次,他遇见了伦敦最美的时节。
金发蓝眼的小男孩蹲在不远处兴致盎然地喂着鸽子,那对夫妻温柔地看着他,趁孩子不注意,来了一个浪漫的拥吻。
宁舒城有些动容。
他忍不住去构想未来。
他们一家三口的未来。
不知道它会是什么模样。
宁舒城私心里还是希望它像俞泽多一些,不过这样一来,他更不知道该怎么疼爱才好了。
手机闹钟例行在这个时候响起。
下午一点三十分。
宁舒城关了闹钟,习惯性点开最近通话的第一位拨了过去。
“喂。”
听筒那边传来无比熟悉的声音,磁性低沉。
“是我。”
“我知道。”
“吃过午饭了吗?”
“嗯。”
“那就好。”
他欣慰地笑笑。
那边似乎没了声响,过了片刻才听那人从口里憋出几个字:“味道不错。”
宁舒城闻言,倒一时有些诧异。
这还是俞泽第一次肯定他。
虽然可以说只是肯定他的厨艺,不过他还是十分知足地感到欣喜。
“这可是俞总第一次表扬我。嗯,非常具有纪念意义。”宁舒城低笑道,“今晚什么时候下班?我想……”
“Thorn公司今晚在金融城举办酒会,那边邀请了我。”
宁舒城没说完的话就这样被生生卡在喉间。
他缓了几秒钟,才低低嗯了声。
“知道了。”
那边的人似乎也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话题,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阿泽。”
宁舒城说。
“别喝太多酒。去之前,先随便吃点什么东西垫垫肚子,这样胃里不容易难受。”
“嗯。”
俞泽很快挂断了电话。
宁舒城心中苦笑。
从他到伦敦那天起,除了早晨一起吃早饭的时间,几乎每天都只是在将近凌晨的时候能够跟俞泽打个照面。
不过眼下最令他担心的,还是怕那个一向不怎么听话的人并没有将自己的叮嘱放在心上。
毕竟俞泽总习惯折腾自己。
他坐在广场中央思考了很久,还是决定拨通那个号码。
“你好,Audrey ,是我,Delmar...是的,我现在在伦敦。”
圣玛莉艾克斯30号大楼周身灯火通明,如璀璨星光点缀于伦敦的夜幕之间。
螺旋形的外表像足了即将破蓄力而出的子弹头,即将冲破这片金融城的中心而奔向更广阔的苍穹。
此时位于39层的The Gherkin空中餐吧,聚集了全欧洲房地产业最顶尖的社会名流和金融才俊。
在一群西装革履的欧洲人里,俞泽仍然显得十分出挑,吸引了不少男男女女的眼光。
Giorgio Armani 的驼色剪裁西装巧妙融合了意大利的低调含蓄与英伦的高贵精致,完美地与俞泽高挑的身形和深邃的五官相契合。
他的眉眼生地冷峻,且本就有些欧化。嘴角那颗痣更是令整个人看上去有一种带着禁欲系的高级感。
端着鸡尾酒酒盘的waitress忙碌地穿行在人群中,经过他身边时亦忍不住放缓脚步。
他从盘中的几款鸡尾酒里挑了杯Dry martini 「干马提尼」。
“先生,为什么不挑Gibson?”
身着一袭深紫色丝绒长裙的英国女郎站在一旁,望着他手中的酒杯,用颇为慵懒的语调问道。
“您为什么这么问?”
“噢,我想或许是因为您身上有一种神秘的吸引力。就像是……对,就像Gibson的纯粹和高贵。另外,您看上去……可能需要一点儿热情。”
她红唇一挑,眼中闪过无限风情。
俞泽淡淡一笑,并没再接话。将左手轻扣在西装前,绅士地点头示意,握着手中那支dry martini转身离开。
Gibson浓郁辛辣,是著名的烈性鸡尾酒。Dry martini甘甜芬芳,没有那么高的酒精浓度。
肚子早些时候就开始隐隐发涨,还伴随着轻微的疼痛感。被牢牢束着那个小累赘大概不舒服极了,让他也跟着一阵阵难受。
这种状况下,他的确不敢再冒险。
“俞总!”
中年男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俞泽侧过身瞥了他一眼。
“您是?”
那人的笑几乎就要僵在脸上,却还是尽力维持着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我是锦宏伦敦分公司的副总经理,肖培东。”
“这样啊。”他语气仍旧冷淡到了极点。
俞泽仔细端详了肖培东好几眼,脑子里也没出现一个明晰的印象。
“我这人记性一向差。刚来伦敦,对这边琐碎的人事都记得不太清楚。肖总请见谅。”
肖培东注意到那个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冰山脸压根就没正眼看他,心里早已经把俞泽的祖宗十八代给问候了一百遍。
“俞总是贵人多忘事嘛,理解理解。”肖培东承着他的话道,“我只是想来跟俞总赔个不是。锦宏也没想到能拿到崔佛的那块地,我们知道余氏做事一向都是稳准狠,何况这是您来到英国的第一桩大生意……”
俞泽浅饮了一口酒,看上去面色如常。
“谁知道卢晔那小子不识相,非要加价,最后也没法子收场了。我们真的十分抱歉,还希望俞总您不要介意才是。”
“肖总哪里话。每桩生意花落谁家,凭得都是各自的本事,余氏若真这样锱铢必较,恐怕也走不到今天。”
俞泽难得地弯了弯眼角,浓眉稍稍上扬,意味深长的笑道:“何况,我也感到很抱歉。”
肖培东一愣。
眼前这人明明笑得一番和气,可他却觉得这笑容挂在俞泽那张锐利的脸上,似乎多了丝莫名的意味。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俞泽早已阔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