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底锅溅出几粒噼里啪啦的油星，两块薄薄的培根已经煎至金黄。

宁舒城关了火，将培根夹到两只小盘里，配着吐司和炒蘑菇规规整整地摆样。

他把两份传统的英式早餐端到餐桌上放好，回过头望了一眼大床上尚在熟睡的人，眼角眉梢皆是浮浮冉冉的笑意。

从伦敦眼回来之后，两个人的关系似乎微妙不少。

那晚他们接近午夜才回到酒店，宁舒城非常自然地跟在俞泽身后进了房间，下一秒便顺势倒在床上。

倒不是他存心这样厚脸皮。

经历一番“运动”之后，身体确实有些疲惫，酒劲也后知后觉地涌上来。作为老师，他的生物钟一向很有规律，从来保持着早睡早起的习惯。

宁舒城那时眼皮沉得快要睁不开，甚至可以说是半梦半醒。

他感觉那个人就静静地站在床边。他不确定俞泽的目光是否真的停留在自己身上，他只是有种极其强烈的感觉。

俞泽在看他。

意识彻底混浊前最后的记忆，是从浴室传来的隐隐约约的水流声。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俞泽就躺在他身边，美好地像一尊沉睡中的希腊雕塑。而他身上的西装已经被换成了舒适的睡袍。

当天晚上，他索性将自己所有的物品都收拾打包，拖着那个超大号的箱子敲了俞泽的房门。

俞泽看上去并不太意外，除了意味不明的扔了一句：“宁教授倒是自觉的很。”

总之在俞泽的“默认”之下，他就顺理成章地占据了一半的床位。

当宁舒城沏好两杯英式红茶，俞泽已经从床上起了身。

他穿着宽大的白色睡袍，头发稍微有些凌乱，胸口处春光稍泄，锁骨上方还印着两颗粉红的小草莓。

宁舒城觉得自己的自制力实在越来越差了。

偏是这样沾染着晨时慵懒与安宁的俞泽，让他更加欲罢不能。

“看够了吗？”

俞泽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从衣柜的挂架上取下西装，又从抽屉里拿出束腹带，利落地绑在腹上。

大概是勒得狠了，俞泽额上瞬间就出了薄薄一层汗。

“你一定要用这个吗？”

宁舒城听到他有些压抑地“嘶”了一声，眉头不禁打起结来。

俞泽没有答他，仿佛这完全是一个毫无意义的问题。

宁舒城几步上前，强行把束腹带上的扣子松了两格。

“我见不得你这么难受。”

他将手放在俞泽腹上，轻轻揉了揉。

“这样看着不明显，我保证。阿泽，别这么折腾自己的身体行吗？”

俞泽没有再勉强，将西装的纽扣一一扣好，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

“把电视打开。”

“嗯？”

“看看新闻。”

俞泽不紧不慢地去了卫生间洗漱，大概比往常的时间延后了十分钟。

宁舒城打开电视，将节目调到某频道的早间新闻。

俞泽的时间观念向来严格得可怕。

尤其在早晨，几乎将每段计划内的时间都卡地严丝合缝，绝不会浪费一分一秒。

他颇为讶异地看着俞泽坐到餐桌前，端起茶杯慢悠悠地抿了一口，看上去一派悠闲。

“今天怎么不赶时间了？”

宁舒城在他对面坐下，拿起刀将吐司对称着切开。

“最近解决了一件大事，所以想偷个懒。”

俞泽挑了挑眉道：“对了，我倒忘了问你。你打算在伦敦待多久？”

“那就要看我的俞总准备待多久了。”

宁舒城笑一笑，继续淡定地吃着吐司。

俞泽轻嗤一声：“宁教授为人师表，这样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况且暂时接替我的老师也非常优秀，我很放心。”

“不是说这两个月是你转正的考察期么？你他丫的不想当教授了？”

宁舒城似乎是顿了顿，他抬起头看着俞泽，静默了好一会儿。

“想。但我更想陪着你，所以当个无业游民我也愿意。”

俞泽蓦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意味莫名地觑了宁舒城一眼。

“8号凌晨2点，西伦敦发生大规模枪战，两派黑帮交火，死亡人数已增加到33人，据调查，死者大部分是华人黑帮清和会的成员，3人为该组织在伦敦的头号人物。

根据现场遗留的枪支和子弹，警方猜测，另一帮派可能是当前英国最为强势的犯罪团伙，坐拥大量先进武器。目前，此事还在进一步调查中。”

电视里插播的一条新闻似乎吸引了俞泽的注意力。

画面里残忍血腥的镜头都被模糊处理，俞泽时不时抬眼看看，一面悠闲地叉了几片炒蘑菇放入嘴里，吃相仍旧是一成不变的优雅。

宁舒城似乎并没认真去听这段播报，手中的刀叉却微微磕在盘上。

“清和会……”

“怎么？你知道？”

“呃……不。只是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俞泽没再问他，只慢条斯理地将盘中的早餐吃个干净。末了，用手帕擦了擦嘴，站起身走向柜台，拿起上面放着的车钥匙和公文包。

“宁舒城，给你三分钟。”

“什么？”

“收拾一下，去公司。”

“哪个公司？”

“我的公司。”

宁舒城被他弄得晕乎乎的，半天还愣在座位上。

“怎么？刚才不是还说想待在我身边？”

“阿泽……”

宁舒城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望着他。

“你还有一分钟，宁特助。”

俞泽再次瞥了一眼表上的时间，顺便理了理衣袖，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宁舒城蓦地站起身。迎着虚虚幻幻的晨光，他的眼角处仿佛蜷起了一团柔和的光晕。

“知道了，俞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