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厌倦了伦敦，你就是厌倦了生活。"

塞缪·约翰逊说。

如果时间能一直停留在此刻，宁舒城想，他只会爱上伦敦。

一些疏疏懒懒的碎发时而撩拨着他的下颌角，肩头暖洋洋的。

阳光从巴士二层的窗户透进来，略略刺眼。

抬起左手挡了挡，使光线不那样强烈的投向正靠在自己肩上浅眠的男人。

宁舒城忍不住再一次低眉，专注地望着他。

细长的睫毛密密覆下，偶尔有些轻微颤动，蝉翼一样。眼睛到鼻尖之间的山根从这个角度显得愈加突出，走出一道完美立体的弧线。

今天的俞泽，看上去比往常温柔不少。

甚至连言行间都多了些人情味儿。

接近三小时的时间，他带着俞泽坐上23路的双层巴士，去到伦敦的几个地标性景点，惬意地走走停停。

宁舒城那时坐在特尔法加广场中央，看着红色巴士自在地穿行而过，觉得实在美好得不像话。

由此，这个计划便被他提上了日程。

他们的第一站是帕丁顿。

那里的整体构架保留了维多利亚时代的风格，内部高高的拱形窗户却充满未来感。在复古与现代交融的宽敞火车站体里，人潮却格外拥挤。

这样的熙熙攘攘中，他们倒显得分外悠闲。

两个人并肩走着。他的左手偶尔跟俞泽的右手轻轻碰上。

在人群最密集的地方，宁舒城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去牵了俞泽的手。

他那时其实忐忑地不行，只敢把目光落向自己的正前方。宁舒城能感觉到对方明显顿了顿，连脚步都缓了下来。

大概是过了五秒左右，他想。

俞泽右手的五指轻扣在了他的手背上。

宁舒城没有侧过脸去看俞泽的表情，只是更用力的回握住了他。

这一路就再没松开过。

在帕丁顿熊商品店里，宁舒城买了不少纪念品。

俞泽瞥了眼他右手提着的大大小小的购物袋，淡淡扔了句：“宁教授真是童心未泯啊。”

宁舒城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弯起来：“古代圣贤说：‘若失却童心，便失却真心。失却真心，便失却真人。’ 不就是这个道理。”

俞泽轻嗤一声：“真他丫文绉绉的。”

宁舒城低笑道：“再说，可以先给咱儿子备着嘛。”

俞泽拿起货架上的一个帕丁顿熊玩偶，问道：“你知道是儿子？”

“没，我瞎说的。”

“如果是女儿呢？”

“那我大概会欢喜的，在梦里都能笑出声来。”宁舒城极温柔的目光落入他眼中，嘴角漾起一道浅浅的弧度：“可我希望是个小子，方便管教。如果是个闺女，我怕自己真会变成一个对孩子溺爱过度的父亲。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俞泽没说什么，垂眼看了看手中穿着粉红小裙子的小玩偶，又把它重新放回货架上。

“走吧。”

宁舒城追上俞泽的脚步，重新牵住他的手。

俞泽仿佛已经默认了这样的亲昵行为。虽然从他波澜不惊的脸上，宁舒城仍旧看不出太多内容。

但他想，这样就够了。

整个下午，他们在摩登的牛津街上漫步，在复古的摄政街上欣赏神秘的马赛克壁画，在特尔法加广场上喂鸽子。

等他们再坐上返程的巴士时，俞泽眉目间已经泛上些倦意。

宁舒城在他耳边轻声道：“睡会儿吧，嗯？待会儿我叫你。”

俞泽低低嗯了声，侧过头闭了眼睛，但似乎一直没有找到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

“靠着我睡吧。”宁舒城把肩膀凑近他，“人形枕垫非常乐意为您效劳。”

俞泽倒也没跟他客气，把头一歪，枕在了他肩上。

宁舒城不知道自己这样静静地看了俞泽多久。

只是肩上轻微的起伏，让他极其深刻地感受到静好的岁月。

“一年前我去巴黎的时候其实在考虑，等进修结束，放弃国内的工作，接受巴黎一大的任教邀请。”

“可是遇见你，让我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时候只想着，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完成进修回国。”

“半年以后，我回到S城的第一件事，就是联系你。想想我们回国见的第一面，我明明酒量那样差 ，可为了不在你面前丢面子，硬是喝了半瓶伏特加，眼睛都充血了。”

宁舒城自顾自地笑笑：“我承认，那时候在回程的车上，我确实失了理智。我知道那不是因为酒精，是因为你。”

“可是为什么我吻你的时候，你没有推开我。为什么你会默许我闯入你的生活。或许你对我还是有一点点的喜欢，对不对？”

他就这么望着窗外流动的风景，用极低的声音说着。

宁舒城并不知道，靠在自己肩上的那人，其实听到了他所有的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