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穿梭而过的尖锐声响和燃气高速喷出枪口时产生的音爆仿佛来源于一个突然被打破的异次世界。

虽然埋着头，可宁舒城知道那股极近又炸裂到令他耳鸣的声音，生猛地摩擦着空气，是从俞泽的枪中破膛而出的。

嘈杂的雨声亦盖不住车外的一阵骚动，杂乱的脚步声疾速朝他们拢过来。

宁舒城甚至来不及茫然。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启动了车钥匙，以最快的速度放手刹挂挡，将整个车尾摆了180度，迎着枪林弹雨飞驰出去，车身漩起一圈暴烈的水花。

雨水密密地拍在他面上，刺地脸生疼。

那几个“谋杀者”似乎并不打算就此罢休，朝他千疮百孔的沃尔沃补了几个枪子后，迅速地跳上一辆吉普。

他们现在的位置处在S城的边缘上。

俞泽那时并不愿意让旁人看见他，所以他尊重俞泽的想法，将车开到了市区外，却没想到这样空旷的地带却正好成了有心人设下的修罗场。

宁舒城决定往市中心的方向走。

人潮越多的地方越容易隐藏，那些人也绝不会放肆到在众目睽睽之下使用枪支杀人灭口。

雨势仿佛收了些，却仍在前窗上形成了碍眼的遮罩。因为枪击而导致的故障，使仅剩的一只雨刷还在窗前孤零零地扫动着，看上去脆弱无力。

他只能在偶尔清晰一下的视线里艰难地寻觅方向。

前方如此未知，身后紧随的，是翻涌的杀机。宁舒城感觉自己的神经正处于一种前所未有的高度紧张状态。

他眼睁睁地从不算模糊的后视镜里看到两辆车的距离越拉越近。

枪声再一次交叠着炸起。

车尾猛地摇摆起来，一瞬就失了平衡。

“糟了！”

大概是车的某个后轮胎被打爆了。

如果以现在的情况开进闹市区，后果不堪设想。

宁舒城双手牢牢握住方向盘，努力地保持着直线行驶，在最平缓的道路上转了个向。即使是这样，车身还是在湿滑的路上被甩出两圈，极其剧烈地晃动着。

“阿泽！你怎么样？！”

宁舒城放缓了车速，频频侧过头去看他，眉心几乎拧成一个川字。

“呃……”

俞泽死死地攥住西服的一角，唇色灰白地没有半点生气。

他面上湿漉漉的，飘到皮肤上的雨丝早已和渗出的汗融为一体，鼻间的气息沉窒又虚无：“我…没事…嘶……别停下，快走！”

后视镜里掠进两辆陌生的黑色汽车，从后方追上来，插/在了两部车的中央，似乎也参与到了这场追逐战里。

宁舒城咬了咬牙，尽量地踩住油门加快速度，可随后发生的事情几乎要令他陷入绝境。

“阿泽……”

他的声音沙哑到了极点：“刹车好像……故障了……”

那么多发的流弹，大概是伤到了前机盖下的刹车制动泵。

宁舒城想。

他其实不那么怕死。

他最怕的是失去俞泽。可在这样的关头，他却没能力保护他。

俞泽没有说话。

宁舒城也没有看他，一直朝着高速路上驶去。他决定做最坏的打算，也做最后的尝试。

两辆黑车将吉普截在路上。此起彼伏的枪声烟花一样在身后绽开，却并没有朝他们开火。

宁舒城没时间多想。他们离枪声越来越远，却离另一个深渊越来越近。

“对不起…我没保护好你。如果我们……”

车身死死地剐蹭着护栏，速度仍然下降地十分缓慢。

宁舒城哽咽着吞下了原本想说的后半句话。

俞泽听见他说：“阿泽，我爱你。”

宁舒城扣紧了方向盘，感觉车速再次降下去的时候，他解开了驾驶座的安全带，将车身转向高速路上的中央隔离带。

在车子就要撞上隔离带时，宁舒城费力地翻了个身，双手支在副驾驶两侧，整个身体都挡在了俞泽面前，紧紧地护住他。

“宁舒城！”

巨大的撞击声像平地的惊雷，毫不费力地盖过了这三个字。

头部和后背的剧痛宛若十万根针同时嵌入血肉里，并且深入骨髓，内脏仿佛全部错了位。

宁舒城想睁开眼看看俞泽，可意识却涣散地再不受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