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打算帮我？你可要想好了，我们将要面对的，是一个庞然大物……”武珝一双杏眼直勾勾的盯着吴柒茶色的眼眸，灼热的视线仿佛是想要将吴柒看穿一样。

“那又如何？帝王相术，我懂得可比你多得多……”吴柒眨了眨眼，老气横秋的说道。

“那便承蒙吴公子指教了！”武珝婀娜的身子微微一屈，向吴柒行了一个礼，“天色已晚，吴公子早些休息吧，我就先下去了。你的房间我已经让下人整理好了，等会就让他们带你过去。”

“嗯……”吴柒绛紫色的长袍在夜风的吹拂下猎猎作响，他默不作声的目送着武珝的背影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唉……我果然不适合演戏呢！”吴柒无奈的张开了自己的手，宽厚的手掌上面早已被冷汗浸湿，他从未试过用这样的语气和别人说话，字里行间处处带着不近人情的冷漠与疏远。

“看来你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呢！”虚日鼠的声音冷不防的响了起来，“不过别怪我没提醒过你，温柔这种东西……都是留给死人的！”

“我知道！”吴柒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和衣襟，“你忘了我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吗？在我眼里，唐朝的所有人都不过是消失在时间长河里的一抔黄土罢了！”

“……”虚日鼠被吴柒的逻辑给噎住了，一时间竟找不出什么话反驳，只得悻悻的说了一句：“行！你赢了！”

还没等吴柒再多欣赏一会长安城的夜景，一名婢女便走进了凉亭，和声细语的说道：“吴公子，已经亥时一刻了，您还不去休息吗？”

“嗯，走吧！”吴柒点了点头，跟着这名婢女下去了。

吴柒的房间就在武珝房间的对门处，带路的婢女脸上带着几分笑意，心里不断揣测着武珝和这名吴先生的关系。

“真是奢侈啊……”吴柒看着满屋的古董，发出了由衷的感叹。

他先是拿起了桌子上的茶具，不出片刻便满脸震惊的放下了，“天宝唐三彩瓷杯！这在西安的黑市可都是有价无市的货色！”

吴柒又摸了摸屋内的书架，“上等的黄梨木做成的隔间，沉香木做的底架，这要是被那群老头子看见了，那可不得了！”

“这花瓶的做工好精细啊！上面画的应该是文成公主入藏的时候吧？比在西藏出土的那批壁画清晰太多了，连文成公主头上戴的千瓣菊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满满一屋子的东西，虽然在武珝的眼里算不了什么，可吴柒对这些古董的却是十分喜爱。

这些精美的古物没有一件能够完整无缺的留存到现代，就算是书画，都会有褪色发黄的时候。

吴柒曾不止一次为那些已经损坏的古董感到惋惜，只有真正的失去过，才知道这些比一张纸都还要脆弱的古董究竟有多重要。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你要是去皇宫里走一遭，你就知道摆在这里的东西只不过是小儿科罢了！”虚日鼠开口讥讽道。

“切，懒得和你这个外行人说这些！睡觉睡觉！”吴柒在心里白了虚日鼠一眼，便和衣睡下了。

“人倒是不大，脾气倒挺不小的！”虚日鼠笑着摇了摇头，也消停了下来。

夜深了，长安城内的灯光渐渐暗淡下来；漫天的星光温柔的洒在人们的窗前，透过张牙舞爪的树丛，投下一片静谧的阴影。

飞仙楼里的姑娘们早已回到了自己休息的房间，偌大的一楼大厅里只剩下几名喝的不省人事的醉客像一摊烂泥一样趴在桌上，嘴里还时不时发出几声呓语。

陈妈摇晃着手上的手帕，一摇一摆的走到二楼的一个包间门口，她敲了敲门，“武公子，我们这儿就要打烊了，还请公子行个方便。”

“嗯……我这就走！”门的另一边传来了武元爽沉闷的声音，他打开房门，向陈妈打了声招呼，便摇摇晃晃的走出了飞仙楼。

今晚武元爽喝了许多酒，他感觉自己现在走路就像走在棉花上一样，深一脚，浅一脚，他费劲的摇了摇头，随便找了个地儿，靠着墙壁坐了下来。

“我到底在难过些什么呢？不是早就知道自己有一天都会离开这个家的不是吗？”武元爽双眼噙着泪水，双手越攥越紧。

“元爽？”一声叫喊将武元爽的视线吸引了过去，他看见了此刻最不想看见的人——武元庆。

“怎么喝成这个样子？又背着我偷偷跑到哪儿鬼混去了？”武元庆一边数落着武元爽，一边走到他身旁蹲了下来，想要将他从地上扶起来。

“别管我！”武元爽一把挣脱了武元庆的手，将他从自己身边推开，他才不需要这个人的怜悯！

“啧！别闹了行不行？”武元庆双手插在腰间，说道：“我知道我在灯会上说的话让你很伤心，我跟你道歉还不行吗？”

“呵！武大公子出身高贵，我只不过是一介平民而已，我哪敢让你有错啊！”武元爽说完后就抬起了头，直直的目光和武元庆撞到一起。

“对不起……元爽，跟我回家好吗？”武元庆轻声说道。

“家？武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我的家早在我七岁那年就没了，回家？你让我怎么回？我又能回哪去？”武元爽说着说着，眼泪就不争气的掉了下来，看得武元庆心里一阵抽搐。

“别哭了……好吗？我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你和我们是一家人！我的家就是你的家呀！”武元庆双手捧着武元爽的脸颊，温柔地为他拂去脸上的泪水。

兴许是酒劲上来了，又或者是武元庆的道歉起了作用，武元爽虽然两只眼睛还是跟兔子一样通红，但好歹还是止住了哭泣。

“元爽……我该怎么办？”武元庆一把将武元爽拉入自己的怀中，将头深深地埋在他的颈窝处，“爹走了，我们武家还能撑多久？”

“说什么丧气话？你可是武家长子，要是你都放弃了，那武家就真的完了！”武元爽用手拍了拍武元庆的背，宽慰道：“再说了，你不是还有我呢吗？”

武元庆闻声抬起头，就看见了武元爽清澈明朗的眼睛正看着自己，眼底是说不尽的温柔和信任。

“有你在……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