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醒来的时候是被热气给蒸腾起来的，外面早已经被大雪覆盖，门卫大爷给宁望舒端来一碗刚煮好的粥。

“快吃吧孩子，你昨晚烧到四十度可吓死我了。”

宁望舒低头喝粥，不争气的流下泪，他突然害怕别人无缘无故对他的好，他不知道要怎么样回馈这份人情。

明天就是谭易简的婚礼了，宁望舒回家取了自己的存折，平常不舍得花钱打车的人神色平静的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去银行取了所有的存款。

包了一个大红包给便利店的女孩送了过去。

女孩可爱的瞪大眼睛，推过红包不愿意接受：“先生，您这是干什么？”女孩以为宁望舒是看上她要出钱包养，女孩是个坚守的人，她认为爱情不能用金钱衡量，她有自己喜欢的人。

宁望舒抿了抿毫无血色的唇：“你别多想啊，我怕是看不到你和你男朋友的婚礼啦，提前送给你们的红包。”

误会被解开，女孩红着脸撅起嘴嘟囔：“谁要嫁给他啊，他脾气臭死啦。”

当你对这个世界抱有一份爱意的时候，看什么都是可爱的，宁望舒现在连最后的期待也没有了，笑了笑起身离开，门把手的风铃叮叮铛铛的响起来，消瘦的背影卷着细雪消失在了街角。

他感谢过女孩的帮助。

宁望舒去景泽那里坐了坐，景泽看他脸色不正常给开了一些药：“谭易简明天结婚，你跟他这段时间分手了吧，分了的话哥给你介绍个好的。”

宁望舒攥着冒着热气的纸杯，轻轻嘬了一口热水：“不……不用麻烦了，你也不操心给你找个结婚的人。”

景泽想摸根烟，一想到宁望舒身体不好，就忍住了，把空调温度调高：“小舒啊，我真是拿你当亲弟弟看的，我知道你这人专情，简子混账，我没立场干涉你们的事情，他配不上你。”

宁望舒咧嘴，傻傻的笑了笑：“哥，谢谢你，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赶快给我找个嫂子，你身边没人照顾不行啊。”

嘱托的话，景泽没多想，有人敲门就诊，景泽就没多留宁望舒，只是让他好好照顾身体，最近看着都快瘦的没人样了。

宁望舒笑了笑，出了医院的门，叫了个出租车去纸扎店里买了些纸钱，回家的时候天完全暗了下来，他在家里收拾收拾整理出一些没用的东西，谭易简送的玩具羊，围巾，包括他幼稚的画的那张结婚证，一切和过去有关的东西都被整理了出来。

楼下的门卫大爷又在烧东西，宁望舒顺便把他的东西扔进了铁箱子里。

大爷心疼的问：“这围巾看起来就贵，你烧它干什么。”

宁望舒借用大爷手中的铁棍翻弄着火里的一堆东西，垂下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片阴影，冷淡婉转：“想都忘了，管他贵不贵呢。”

大爷叹了口气：“年轻孩子就是冲动，感情上的问题需要好好沟通啊，一场雪就变天啦，孩子你穿的太单薄了，要当心身体。”停了停，给箱子里扔了些纸钱，自言自语，“秀兰啊，我最近身体不太好了，用不了多久就能来陪你了，你一个人在下面别怕，我给你多烧点钱和厚衣服，这两天冷，你多穿点，吃好点。”

爱你之人愿为你思念，千千万万遍。

宁望舒突然很羡慕大爷的老伴，死后还有人记挂怀念，他呢，他死后连个烧钱的人都没有。

不过没关系，他已经给自己买了纸钱，宁望舒散开捆扎在一起的纸钱，一张一张带有仪式感的填进铁箱里，黑烟呛的他眼眶发酸。

哭什么呢，没出息，你死后连个记挂的人都没有，提早给自己把东西都烧了。

“你这是给家人烧钱？”

宁望舒摇头：“我没家人，给自己烧点。”

大爷连忙拦住宁望舒怕他是失恋想不开：“孩子你还年轻，别冲动！”

宁望舒破涕为笑：“逗你呢大爷，我给我父母烧一点。”

门卫大爷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宁望舒烧完东西被大爷叫进门房，大爷给他倒了一杯水，两个人聊了聊，趁着大爷去上厕所的时候，宁望舒往大爷电视机柜的抽屉里塞了他早晨从银行里取出来的所有的钱。

然后轻轻关上门，离开。

回到家里，宁望舒的身体太冷，他把家里的地暖给调到最高温度。

心里的小人一直在不停的叫嚣，你为什么要活着。

宁望舒知道自己的抑郁症又犯了，在没遇见谭易简之前他一直都吃抗抑郁的药，后来才慢慢戒掉了药，现在他被谭易简的伤害刺激的给勾起了过去想忘又忘不掉的记忆，昏沉沉的房间里，他被人给摁在沙发上强迫口交，满身都是伤痕。

疼的哭都哭不出来。

痛苦压抑快要把他给溺亡，宁望舒真的支撑不下去了，看着一地的豆青釉青花瓷盆的碎渣，突然想起来陈献堂说他曾经的男朋友是吃安眠药走的，走的很安静。

宁望舒的脑瘤让他的记忆在不断衰退，他不确定，用手机给陈献堂发了一条微信：你原来的男朋友是怎么走的？

等了一会，陈献堂给他发过来消息：一把安眠药，一片割腕的小刀，走的很安静，你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宁望舒蜷缩在落地窗前，目光放的空虚缥缈，手指无力的摩挲着手机，久久没有回答，在陈献堂发来第三个问号的时候，他才轻轻叩了三个字：

谢谢你。

事情终归需要有个了结，宁望舒拨通了谭易简的手机号码，那边乱哄哄的声音透露着喜庆的气氛，谭易简像是喝了酒，声音是轻快的：“你又怎么了你，你就不能等我忙完明天再给我打电话！”

窗外面的雪纷纷扬扬的下，玻璃上凝结着模糊的雾气，宁望舒把声音放轻：“你有没有爱过我。”

谭易简那边有人喊他换衣服，要讲一下明天的婚礼流程，他着急的要挂断手机：“现在你还跟我闹，我今晚忙都忙不过来！停两天再去看你！”

电话里变成了忙音。

宁望舒蜷曲着发了半天的呆，缓了缓起身后去浴室给自己放了一缸热水，从抽屉里取出安眠药，在手心倒了一大把，混着凉水吞了下去。

现在终于能把安眠药戒掉了。

他从谭易简的刮胡刀上取下刀片，整个人蜷曲在浴缸里，轻轻划过手腕，血液与热水融为一体。

浴缸里的水染上一层艳丽的红，白色衬衣贴上他消瘦的胸膛。

宁望舒慢慢柔和了细长舒扬的远山眉，笑容一点一点的凝固在唇边。

陷入昏迷。

我一直走的是黑暗崎岖的道路，也曾触碰过光却被灼烧的遍体鳞伤，一直想要熬过冬夜寒风，想要看见春天万物复苏，等到最后世界崩塌沉陷，于是便再也没有了活着的信念。

对不起真的很抱歉，我真的已经很努力的与这个冷酷又温暖的世界相抗衡。

爱情这种东西做不到长厢厮守，但是可以做到从一而终。

我……我只是太累了，想好好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