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易简忽然想撕开面前这人的脸，什么时候宁望舒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过话，到底还是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你……别和我闹，你到底想怎样才跟我回去？”整个人的心都在撕扯着跳动，血液被中断。

他是从小优秀到大的人，被家人给予太多的厚望，现在，他恨不得不要那么多的面子，想跪下来求宁望舒跟他回去。

宁望舒蹙起细长的眉，神情像路人看别人出了车祸后与事无关自己的淡然：“您说的哪门子的话啊？我这人刚做了手术，脑子出了点问题，你是我什么人，回什么家？”这人要是真和自己感情亲密，做完手术后的那几天应该会来看望自己，怎么可能过了这么久才来，说的竟是这莫名其妙的话。

况且这人一心的肮脏龌龊，再好的感情那也是以前。

“谭经理在这里干什么呢？”声音不友好且不悦，陈献堂刚在二楼病房里看见了谭易简，就下楼走过来，坐在长椅上招了招手示意宁望舒过来。

宁望舒毫不避讳的扑了过去，很大方的跨坐在陈献堂的腿上，搂着他的脖子背对着谭易简，两条腿晃来晃去，是最初跟谭易简在一起时候的小动作。

宁望舒的头发只被剃了后半部分，现在都长了上来，前额的柔软发丝垂下来有点挡眼，陈献堂替他拨过头发，把头发别在了耳朵后面：“跟我说说你刚跟他聊什么呢。”

宁望舒垂着眸子，心里的沙子被风呼啸着铺天盖地的卷起，看不清楚想不明白，整个人病恹恹道：“没说什么，我困了想睡觉。”

与自己没关系的事情何必在意那么多呢。

陈献堂噗嗤笑起来：“娇惯你的，早晨十点才起的床，现在又睡。”

宁望舒使劲晃着腿不满的啊啊叫了起来，撒娇任性掐陈献堂的脸：“抱我上去吧，真困了。”

陈献堂起身把人横抱在怀里，薄薄的玻璃片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您以后就别再来找小舒，他现在可是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过去的那些破事。”说完勾了勾唇角，一个恶意不带感情的笑，“我回去给他揉揉右腿，他右腿这两天正疼着。”

谭易简还被两个人之间的亲昵给打击的没有回过神，看着宁望舒窝在陈献堂怀里一摇一晃的腿，这才意识到事情变得比他所认为的要复杂。

“宁望舒！”他用尽全力吼了这三个字，试图去唤醒些什么。

陈献堂顿住脚步，转身，怀里的宁望舒目光幽幽看着他，轻轻笑了笑：“我虽然不知道我以前和您有多恩爱过，但是现在，我只想过自己的生活。”过一个没有人伤害，有自己尊严和价值的生活。

陈献堂不会撒谎，所以宁望舒之前发生的事情他都很清楚的告诉了他，宁望舒是为什么自杀，知无不藏的一一具实。

然后，宁望舒就知道了，谭易简要结婚要成家，所以舍弃了他，谭易简对他来说是过去用尽全力做了一场患得患失的梦，他对谭易简来说不过是一念之间刮过的一场风。

忘记的细节，模糊的爱情，全都死在了那个初雪的黑夜。

从此两个人只剩下形同陌路。

谭易简的唇被激成了白色，他只是太爱这个人，爱这个人任性骄纵皱起的远山眉，脾气不好却包容这人十指不沾阳春水吃自己做的饭还要挑挑拣拣，喜欢这个人一根筋傻的只相信幼稚的誓言。

欺骗是他的错，可后来他也用尽全力去补偿，没想到最后还是一步一步错在了自己所看中的那点脸面上，升职结婚，永远在外人面前风光无限的脸面。

宁望舒把下巴搭在陈献堂的肩膀上，陈献堂的肩膀很窄，不同于谭易简的大骨架，宁望舒心里的那点安全感又失去了几分，他自己都不是很清楚过去发生的事情，也不知道自己过去爱的人究竟是谁，听陈献堂讲，他在做手术之前就已经认识了他。

脑海里那些被浪潮不断拍上来的断片细节碎末让他分不清楚到底是和谁发生过的，他只知道自从自己醒过来，眼前出现的就只有面前的这一个人。

宁望舒凑上去咬了咬陈献堂的下巴，轻轻打了个哈欠，带着浓厚的鼻音甜软碎念：“把他赶走，快赶走……他力气挺大的刚捏的我手腕骨都快碎了。”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进了谭易简的耳朵里。

陈献堂没有说话，扫视了谭易简一眼，吻了吻宁望舒的额头：“好，抱你回去睡。”

阳光灿烂温暖，谭易简的心坠进了寒潭深渊，他手撑在刚才宁望舒坐过的长椅上，缓了好大一会，等到熬过去了心悸胸闷的感觉，整个人不要命的咳嗽起来，喉咙里的痰发腥。

他一直以为爱的反义词是不爱，现在才明白，比不爱更残忍的是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