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十三·魔女
小说: 一个荒诞的笑话 作者:沈厌i 字数:3437 更新时间:2019-09-22 13:57:00
【一】
安妮斯朵拉看着被自己压在床上那张尚有着七分稚嫩的脸,虽然已经确认了彼此的心意,但每当这时对方却偏要露出一副羞怯屈辱神色,倒像是自己逼迫她的一样。
又或许她是真的不愿…只是碍着同自己收养的情分,又因着分不清崇敬与恋慕的心绪,所以未曾出口拒绝。这样想着,安妮斯朵拉罕见的晃了晃神。
“约书亚,以后别总说被我压着丢人,日子还长,你若是好好练习我教给你的东西,将来等我年岁大了斗不过你,总有你折腾回来的时候。”只是不知你能否等到这一天。
“真的?那你什么时候才会年纪大?”如丝的长发散在地上,约书亚懵懂的问。
这话果真不是一般程度的欠打,安妮斯朵拉正沉浸在忧伤中不可自拔,就被对方突然燃起希望的目光气到哭笑不得。到底还是个孩子…脑子里也只能想这些了。
“呵…再过几年,就快了。”
这一年,约书亚十七岁。
【二】
约书亚在圣山上闲散惯了,如今终于动了想去魔法学院系统学习的想法,这本该是一件高兴事。 安妮斯朵拉站在入学典礼的大堂上,努力不去看魔杖旁那张对着旁人笑花了的脸。
虽然早就知道对方肯跟自己不过是因为年轻不懂情爱,终有一天她会明白跟收养自己的女人乱情是怎样一种恶心事…况且,她乔庄魔法师久了,倒是险些忘了自己是怎样一个魔物。
安妮斯朵拉不能离开圣山太久,所以大多数时间只能等候约书亚回来,亦或是是像往常一样透过魔盒去窥探对方的生活。就在一个偶然的日子里,她正看见影像里那个男孩亮了约书亚的脸,那男孩额头上有着新一代的圣子的纹路…她不会不认得。
只是她忽然不确定的是…那个对旁人也能巧笑嫣然的人,是否是还是她心心念念的约书亚。
“那个男孩儿是谁?”
“安妮斯朵拉…你为什么总喜欢在床上的时候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约书亚的表情将变得越来越不耐烦,安妮斯朵拉知道,她们之间的隐瞒和力量的不匹配会随着时间推移越发显眼,她甚至发觉自己执着的问题是如此可笑。
于是她偏过头来重重摔回了床上。
“你来吧,你不是一直想要我么,我现在老了,斗不过你了。”
“真的?可你昨天不是还说自己正青春貌美么?”
“那不是是昨天么…你怎的这么啰嗦。”
这一年,约书亚二十一岁。
【三】
或许是真的积怨已久,这半年来约书亚几乎不重样的折腾自己…这个鬼机灵的。安妮斯朵拉咬了咬牙慢慢从被子里爬起来,突然有些担忧自己这不老不死的皮囊有一天也要被约西亚弄坏。
“你怎么都不象征性的反抗一下,这么…顺从,让人很没有食欲耶。”
不知怎的回想起对方说这句话的样子,那种恶作剧未遂的感觉几乎溢于言表,安妮斯朵拉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傍晚六点了,像极了约书亚瞳孔的颜色。
“怎么睡了这么久”,她打开门嘟囔着,而后便看到了客厅里的画面,“我说怎的想到她说话,原来她真的在和人说笑啊。”
是那个男孩儿,圣子已经知道了圣山上这座居所的存在。这半年来每当他出入自己家里时,约书亚就会难得的露出微笑。只可惜她不知道,那位圣子的微笑里究竟真几分。
“你不要同那位圣子走的太近,我虽然乐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顺着你胡闹,但这件事真的由不得你…”
“…你到底在说什么?”约书亚满脸写着不可理喻,仿佛认定这人只是在无理取闹。
“我说…没什么,今日我们跳舞。”
这一年,约书亚二十三岁。
【四】
约书亚已经三日未归,安妮斯朵拉看着华美的宫殿,桌角瓶中的插花早已凋谢,其实只要约书亚不在,总归这里是没有一丝生机的。
“你去做什么了这么久不回来?”
“我做什么你不是都能看见么?”任何东西翅膀硬了都会不屑于牢笼,她反唇相讥,知道这是刺中对方的最重武器。
“我告诫过你,不要同圣子交扯太多,你为什么就是不听!”安妮斯朵拉从未有过的愤怒,竟然用魔力将人挂在了头顶。
“怎么…你怕圣子说什么来左右我的心意?”
“他并不是好人,他只是对你有所图谋!”
“你到底在怕什么…你以为你那些事情我都不知道?我即便再蠢顿…也该知晓安妮斯朵拉就是潘多拉…你是个魔女。”
是了,约书亚怎么会不识得宫殿四角的徽记,魔女潘多拉为祸世间不死不灭,那些相伴到老的誓言不过都是假象…
安妮斯朵拉终于还是和约书亚闹掰了,其实约书亚有一点说的不对,就是安妮斯朵拉…其实并不完全等于潘多拉。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吵架。曾经赫菲斯托斯为她做身,阿佛洛狄忒为她淋香,雅典娜为她打扮穿衣,赫尔墨斯使她语动声甜…众神的恩赐使安妮斯朵拉时刻娇美如新娘,却是万万没能想到这样一个对待男人的利器竟会为了女人甘折脊梁。
这一年,约书亚二十六岁。
【五】
圣子最终还是破解了宫殿的秘密,这时候安妮斯朵拉已经越来越难使出魔法,她像个凡人一样被囚禁在宫殿里,反倒是和约书亚过了些许恬淡平和的日子。
日渐成熟的约书亚似乎夺走了安妮斯朵拉一切的天赋,她变得越发强大,迷人,美貌与睿智,再也不是魔女面前的芸芸众生。
“约书亚,你还记得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吗?”
“我记得,那时我七岁,为了躲灾荒闯进这里,你是唯一一个没有赶我出去的女主人,反倒像是早就料到我要来,还特意为我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早餐…那时你的宫殿积满了灰,我料想你同我一样孤独,所以答应为你留下来。”
“是啊…幸好你肯答应。”
“潘多拉,你还要关着我多久?”
约书亚的话再次换来凶狠的深吻,“说了多少次,叫我安妮斯朵拉。”
“不都是你么,叫哪个不一样。”
安妮斯朵拉顿了顿,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里间。
或许是魔力越发低微,仿佛她最近总是做梦,梦见自己朴实的丈夫,梦见自己好奇的打开魔盒,梦见后来那场滔天洪水…她躲在这宫殿里离千年,现在看来到底是不能了。
这一年,约书亚二十七岁。
【六】
“圣子就要来了。”安妮斯朵拉换了一席华美的袍,仿佛要参加一场无与伦比的盛宴。
“你还记得我以前同你说过的话吗?”约书亚此刻忽然有些不忍心,“我一开始便猜你是潘多拉,所以那些话都不是玩笑…背负着祸水的红颜并没有罪,更没必要去逃避那些别人的眼光。”
“潘多拉…你生来就是这世上最无与伦比的女人。”
“可我却仍没能得到你的心。”安妮斯朵拉为约书亚解开了魔法封印,“如你所说,我已经逃避了太久,如今我终于等来了愿意誓死保护的灵魂“她爱怜的摸着约书亚的脸,“我定将为你割下圣子的头颅。”
“潘多拉…你果真疯了。”如果爱一个人就是不顾一切都要毁掉对方所爱,那么约书亚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意识到:魔女爱她。
可惜她对安妮斯朵拉的爱早已在多年的生涯中寸寸磨灭,约书亚不会喜欢一个时刻都掌控自己的疯女人,也许她只是出于太孤单…可凡人回应不了魔女的爱。
唯有圣子,才是她真正的归宿,同类,无话不谈,正大光明…受人祝福。
这样想着,约书亚回头看了看自己生活了二十年的宫殿,而后坚定不移的,踏出了已经失去封印的大门。这便是意味着,魔女已亡。
约书亚一时不知该喜该忧,只直愣愣的向着不远处微笑的圣子走去…她看到圣子眼里的半透明倒影,那正是她。那时她没意识到…自己正一点点的消失不见。
【七】
她自有灵性以来,便被世上最伟大的神赐名潘多拉,意为“拥有一切天赋的女人”,后来,她又被世界上最智慧的女神告知…她的另一名字叫“安妮斯朵拉”,意为“送上礼物的她”。
她最初以为礼物便是魔盒,所以她趁丈夫不在之际,忍不住好奇打开了它。所有瘟疫肆虐横行,她瞬间从天底下最具赞美的女人,变成了人们口中邪恶的化身。
她眼睁睁看着洪水淹没了大地,逃也似的带着魔盒来到了圣山,她不会忘记唯一幸存的女儿那眼里怨毒的光,所以她打开了魔盒将自己囚禁了起来…那时候,她眼前曾闪过一亮而过的光。
这束光的名字,应该叫做希望。智慧女神说,她是具有所有美好品质的神女,将会为世人带来希望。可是世上分明没有她的容身之地,希望也从不属于她。
魔盒在圣山上的废墟里沉寂了上千年,魔女也在废弃的宫殿里游荡了上千年,却终于在临近崩溃的某一天,再次见到了落在大厅上的一束光。
那是一个半透明的灵魂,大概是死前恰好在魔盒身边,所以找到了这里,魔女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灵魂的来历,却也在脑中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嘿,看啊,这束光和当年的一样,她回来找你了,她是你的希望!
相濡以沫的这二十年来,魔女用尽所有力气为约书亚凝聚力气,使她如常人一般在魔法学院读书,约书亚离开的越久,她便损耗越多。
约书亚为她采摘鲜花,为她清扫宫殿…就像是擦亮了她的心,唤起了她沉睡的美德,她愿把这一切都赋予约书亚…是约书亚年少的恋慕和陪伴,拯救了她怯懦的灵魂。
所以如今她愿意为约书亚做这样一件事,也是生性善良的魔女第一次决定害人性命。唯有杀了圣子,将他的头颅割下,圣子的灵魂才不会被上帝召唤…而是留在魔盒里,永远陪伴着她的约书亚。
最后的战争中,圣子听见魔女说:“我希望她叫我安妮斯朵拉,因为我希望自己能将世上一切礼物…都送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