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小媚，我的女儿啊～”

阁楼传来女人尖细的声音，人未到声已响，丰臀肥乳、扭着腰肢碎步跑来，虽年过风华，却依是风韵犹存。

“阿妈好。”媚娘半开着门，低眉顺眼问好。

对育她成长的阿妈最基本的礼貌，她还是会有的。尽管她不过是女人，不过是被卖进来的。

“小媚呀，你上次做的可真好，今晚你……诶！那不是白少吗？”

阿妈精锐的双眼透过门隙瞥到屋里的白无溪，立马换上谄笑，脸上笑开了花，“不知道今晚白少可否……”

“阿妈！”媚娘皱眉，小声叫道。

“可以啊。”白无溪笑笑，也没说不好。

“诶呀，真是不好意思白少，打扰你和媚娘了，阿妈先走哈！你们好好聊。”

阿妈笑得花枝招展。

媚娘却觉得，白少礼貌而又疏离。

“阿妈，这不合适……”

“不懂事的丫头！”阿妈嗔怪道，快速的扫了眼白无溪，把媚娘拉出去，压着声音说道：“好好抓住每一个男人的心，对你对谁都好，懂吗！”

……

“是。”

媚娘唯唯诺诺应道，流露的是不甘。

“也别歪想着男人会爱你！”阿妈摇了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青楼里的姑娘开始哪个不是自持清高，到最后……还不都成一个样！

媚娘不语。

阿妈低头看了看自己日益臃肿变形的身子，又摸摸曾经怀上又流产的肚皮，怪叫，“孺子不可教！”

“清醒点！”她恶狠狠道。

不知道在说媚娘，还是说谁。

——————

彻夜，翠馨院内歌声曼舞，台上少女娥罗多姿，侧有面带面罩的白衣男子拨弄琴声。

正是今夜花魁媚娘与受邀白无溪。

一弹一唱，一舞一笑。

偶然间，媚娘侧目回首，眸间暗流波光，情意绵绵，与之相对，白无溪淡然笑之，温和相视。

千般袅娜，万般旖旎。

突然，“镫——”的一声。

琴声蓦然止住，琴弦突兀弹起，断了。

舞台上，媚娘诧异的看着白无溪手上的琴。

那可是把好琴，琴音松沉旷远、琴乐洁净清澈，能纳万物之声。平日白少稀罕的很，从不给人触摸，宝贝的捧着拭擦着。未曾想过有天，白少会弃之而走。

媚娘眼睁睁的看着白无溪不管不管跑了下去，什么都没说。身影很快融入人群中。

徒留她一人在台上。

今夜，是白无溪答应要奏乐的，可是，他却跑了。

媚娘咬唇，没跟过去。

竟然直觉，白少不会再回来了。

现场一片躁乱，七嘴八舌的声音四处涌来，人推人挤的。

媚娘原本追随着白无溪的目光被一抹红影所吸引。一红衣男人浅笑相视，生得妖艳妩媚，安然立于纷乱之中。薄唇轻启，一张一合。

「有趣呀。」

奇怪，她竟然听到男人暗含笑意的声音。媚娘蹙眉。可眨眼的瞬间，又不见了，在漫漫人海中突兀消失。

心脏紧了一下。媚娘蹙眉，低头看了看方才攥紧的手心，湿了一片。

……

“借一下，让让！”

白无溪癫的一样将人拨开，简直急疯了。

秦一皓！

他刚刚看到了二师弟，竟然也来到了这里！想都没想就急撩急撩的跑下去找他。

第一次，四年来第一次遇见。白无溪本以为他并不会有多大的感触，他以为这四年他已经看淡了，不该有那妄图的思想，以为……

其实他并未去找过秦一皓，一方面是逃避，另一方面是——放弃。认为上一世的情感不该影响到这一世了。

所以说，有时候，白无溪温柔而又无情，亲切而又疏远。残忍的令人心寒。

可是他没想到，日积月累，反而更是痴迷眷恋。

脚步猝然止住，白无溪愣愣的看着眼前。

十九岁的秦一皓，俊俏绝美，在人群中显得格外突出耀眼。一根白丝带束着黑发高高的遂在脑后，淡然伫立其间，衣摆随风飞舞，带有丝超凡脱俗。

可真好看……

白无溪出神地想着。不禁笑了起来，真不愧是他看上的男人，那么俊美。

不由自主的上前。想要拥抱他、捧着他的脸狠狠地吻上去，将他压在身下，好好的疼爱他……

半空中，手滞留了一下。白无溪眼睁睁的看着秦一皓在他面前错身而过。

咦……

“一皓哥哥。”

耳边穿来少女嘟着嘴撒娇的声音。

白无溪看着江语琳像个傻丫头那样缠着秦一皓，晃个不停。师妹也在他的旁边，急着要扯开他俩，江语琳则更卖命的交缠上去，笑嘻嘻看着杨欣火冒三丈。

秦一皓倒是漠不关心，即不阻止杨欣，也不理会江语琳。更多的像是放纵和宠溺。

静了几秒，白无溪面目瞬间狰狞。

混账！死定了二师弟，这辈子别指望他会跟他说话了，别指望他会主动找他！他生气了，很生气！

手指触碰到什么冰冷的物体。微微怔愣片刻。

“……”

方才没摘下出演时的面具。

“秦一皓！”杨欣扯住秦一皓的衣裳，有些犹豫，“刚刚、那个好像是……大师兄。”

语气越说越小，某种意义上，大师兄及其名字已经成为警区。

秦一皓轻轻一笑，呵出了声音。低头理了理袖口，微垂下眼帘，却说着另一件事。

“师妹有听说过渔夫与魔鬼吗，是个很有趣的故事呢。”

很久以前，有个渔夫捡到一个封着魔鬼的瓶子，魔鬼出来后却说要杀了他。

渔夫问为什么。

魔鬼说，他与所罗门作对，被关进去。第一个世纪，他想，谁要是救了他，让他终身享受荣华富贵。

第二个世纪，他说，谁要是解救他，便把全世界的宝库都指点给他。

第三个世纪，他道谁救了他，一定报答，满足他的三种愿望。

可是，没有没有没有！始终没人解救他，他非常生气，满怀愤恨。立誓谁要是来解救他，便一定要杀死他。

魔鬼在瓶子里憋了四百多年，从期盼到绝望再到麻木和愤懑，在那狭小黑暗中自暴自弃，走向毁灭。

而他……秦一皓笑笑，略带嘲讽。不过四年，早已疯魔。

到底是谁险得更深啊……

况且，“师妹，不觉得很好玩吗？”秦一皓语言带有丝戏谑。嘴角上扬，笑意加深。

他已经想象得到，面具下，师兄气急败坏的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