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大院位于A市的西郊别墅区，林老爷子退休后本来不愿来这“荒郊野岭”，只想着在军区大院待着就好，可奈何林建安三番几次的请求，最后只得过来——至少这儿还有个孙女不是嘛。

一星期前就接到林辰溪今天回来的消息，林老爷子难得大早上没有出去遛弯，可在别墅里背着手转来转去始终不知道干点什么好。

“哎呀，爸，您老就坐着休息一会儿就行了，一会儿琪琪放学回来了，可就有您的烦呢。”李妍身着一身亮丽的旗袍，脑袋后的头发烫着最时兴的发型，可在林老爷子眼中完全就是旧上海歌舞厅里卖唱的女人。

“嗯……”林老爷子勉强从鼻子里哼出了声。

李妍也是颇为识趣，干笑两声又转身上了二楼，只是盯着沙发上林老爷子背影的双眼带上了一丝愤恨，就连手背都因为用力而一片苍白。

而此时还在车上的沈萌可不知道即将迎接自己的究竟是怎样不着痕迹的血雨腥风，只是一味看着林辰溪打盹的侧颜回忆着独属于他自己的秘密。

沈萌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嘴里就含着金汤匙，但身上却没有一丁点富家子气，他的叔叔阿姨们对他的评价永远就是阳光低调、可爱懂事，最关键的是他的智商更是高的吓人。初二那年父亲沈安请了专家来测测沈萌的智商，结果让专家都目瞪口呆——居然达到了惊人的１６０！？

而且沈萌还在他们面前当场做了一套那一年的奥林匹克数学竞赛题，找人批改后竟然满分，这可吓坏了沈爸——毕竟沈家是经商世家，这种东西藏着比拿出去炫耀要安全得多，因而绝不同意沈萌跳级的想法，并且美曰其名叫享受童年。

可上帝总是看不惯这种开挂的人生，就算是“帅气至上”的宇宙公理也说服不了他。

沈萌刚上初三那年过１５岁生日，沈妈连夜开车从Ｂ市赶回来，结果在省道上出了车祸。他还记得沈安接到电话后自己的不知所措，脑海中没有物质的柳絮翻飞起来，只是呆呆地看着蛋糕上的拉住一点一点的融化，消失，最后变成一滩苦涩的液体附在水果蛋糕上，那样恬不知耻，又那样心安理得。

“萌萌，没事儿的。”急救室外，焦急的沈安再没有了商场上的踌躇满志，佝偻着身子像是瞬间老了几十岁，但还是不忘安慰坐在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沈萌。

“嗯。”沈萌低着头不断扣着小手。

沈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样的安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缺席了那么多年沈萌的成长，他甚至不知道沈萌竟然这么坚强。他突然有些羡慕那些平常人家的孩子，会在父亲怀里哭着要妈妈。

急救室的灯终于灭了，两人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医院的院长亲自主刀，摘下面罩后顾不上擦汗，直接来到沈安面前：“沈先生．．．对不起。”

沈萌从来不知道“对不起”这三个字有如此巨大的杀伤力，如同当头一棒，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等他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午后，勉强睁开眼，满目都是刺眼的白色。沈萌侧过身子看向窗外，街上仍是人来人往，风轻云淡。可沈萌知道，他的天，塌了一半。

随着母亲的死，沈萌愈发乖巧，是那种对亲人都彬彬有礼的乖巧，乖巧得让人心疼。

直到，遇见了他。

……

“吭哧——”一阵刹车把林辰溪从浅眠中唤醒。

“王叔，到了啊？”

“是的少爷。”

“萌萌，下车咯。”林辰溪下意识地牵住沈萌的手，同时左手抢伸过去给他打开了车门，在外人看来就像一个粘着妈妈撒娇的小屁孩——一刻都不愿意离开。

“嗯。”感受着掌间传来的温度，沈萌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这么一比好像就连天边的太阳也不过尔尔了。

不过当真正站在林家祖宅前时，那些个血雨腥风的记忆又一次充斥了他的脑袋，刹那间的疼痛让他不自觉地皱紧了眉头。

上一次来还是……

不，这一次他不会输得那么难看。

沈萌不知道的是，他身后的林辰溪正将他的所有小表情都收进了眼底，包括那只攥得发白的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