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带着他回了卧室，立刻就有丫头捧着睡衣进来放在一边，放好热水，所有的丫头就又出去了。

拾玉成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楼舒城还没回来，没什么事做，只好一个劲地喝茶，来来回回地跑了几趟洗手间，眼看着西洋钟到了十一点，自己都困得不行。

犹豫了一下，就爬上了床，反正在床上等楼舒城也是一样的。

突然摸到脖子上的那颗珠子，又想到了那个被烧掉的坠子，心里一阵抽痛，那是方艾兴送给他的东西。

虽然方艾兴可能早就忘了，甚至于，方艾兴还不一定知道他的喜欢，只当他是聊得来的一个人。

但是他一直珍惜着，就像是小松鼠得到可以了美味的松果，藏起来不让人发现，却又自己偷偷地开心，结果却被楼舒城烧了个干净。

猛地握紧了那颗珠子，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怔怔地看着头顶的水晶吊灯，好不容易缓过来，慢慢地就睡着了。

书房里，楼舒城从进来脸色就不好看，赵宪明心惊胆战地把文件交给他，看着他更加黑的脸色，差点要夺门而出。

「确认吗？」看着纸上的那些名字，楼舒城勾了勾唇，笑得极其危险，站在他对面的赵宪明背后瞬间就湿了。

「楼……老爷……」赵宪明斟酌了一下用词，「楼老爷半年前就和这些人联系了，北平皇帝似乎准备清理有权势的人，而且好像在秘密的筹建什么，只是苦于没钱。」

「所以准备拿我们开刀？」楼舒城把文件一扔，手指头在桌面上点着，有些漫不经心。

赵宪明也站在一边陪着，一句话都不敢说，说是吗？他自认为不是拾玉成，打了楼舒城一巴掌还活得好好的，说不是地话，谁知道楼舒城想的是什么。

再说了，虽然北平的皇帝有动作，但是无奈之前早就把国库，把家底掏空了，尤其是慈禧太后去世那会，基本上搬空了半个国库。

所以说，小皇帝一时半会的，也闹不起来，想要收权、收钱的，这会已经不是以前了，哪里那么容易。

况且楼老爷这事某一程度来说是家事，让人不好插手。

不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赵宪明他抬头看了眼灯光下不甚清楚的脸，抖了抖，心里为楼天明点了几柱香。

当初这中内是楼天明带着人马，硬生生地从日本手里抢回来的，从此占地为王，后来为了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同意了朝廷的招安，带着夫人和几个姨太太以及小儿子去了京城，做个闲散王爷，把中内的事一股脑地扔给了楼舒城。

可以说，如今的中内比那些租界里面还太平，至少表面是这样，私底下的暗潮涌动，谁知道呢，而这一切，全是楼舒城给的。

楼舒城一接手中内，完全抛弃了什么国际条约，直接围住了日本军队的大本营，许进不许出的，把所有的日本士兵，以及赶来的援兵全杀了。

那场面，赵宪明至今记忆犹新，放眼看过去，不是尸体，就是鲜血，简直是把修罗场搬到了人间。

即使过了一年，那块地方还是没人敢去，因为那些鲜血渗入土地，到处都是难闻的气味，除了喜好腐食的动物，没有任何生物会踏进去。

那会城中的百姓都躲在家里不敢出门，自家的小孩子是不允许哭的，生怕一哭，就惹怒了楼舒城这尊凶神。

就是现在，那些小孩听到楼舒城的名字还能吓哭。

当时面对那些指责他的的外国领事，报纸上也在他们背后的势力示意下大肆报道楼舒城的残忍。

楼舒城看了报纸，二话不说，带人封了报社，看着那些趾高气扬的外国人，直接把枪撂桌上，要不是有人拼命地拦着，绝对是直接给他枪子儿了。

解决了那些糟心事，再也不敢有人明目张胆地说这事，楼舒城就成了中内这片区域的无冕之王。

自从知道楼家在中内这片地方站稳了脚，楼天明就坐不住了，天天想着回来接手中内。

这才忍了一年，终于忍不住和以前的部下联系，想要拿回中内的权利，他觉得这一切都应该是他的，就算是楼舒城打下来的江山，也是都属于他这个做老子的。

只是，这有困难的时候，权利扔得容易，做了个闲散王爷，现在果子快熟了就想伸手过来摘，现成的东西，哪有可能摘得那么简单。

楼舒城不可能平白的把中内交出去，虽说起点是楼老爷给的，这江山可是楼舒城打下来的。

据说，这楼老爷和楼舒城的关系还不好，一开始是想把中内扔给小儿子楼宇华的，锻炼锻炼心爱的小儿子，但是楼宇华不愿意，就给了楼舒城。

这些事关系太复杂，处理起来也麻烦，赵宪明只好把自己的存在感再降低一些。

半天之后，楼舒城把文件盖起来，抬头看着赵宪明，「由着他们联系，密切监视，不要打草惊蛇，翻不起浪。」

「是！」听到楼舒城说话，赵宪明赶紧回神，心里头大概明白了楼舒城会怎么做，不由得咋舌。

「另外注意一下日本那边，最近不太安分。」

「是。」

……

出了楼府，赵宪明看了看天上的星星，这天，要变了啊，因为住的不是很远，也没有叫车，直接走路回去的。

这会的巷子热闹得厉害，做买卖的，拉客人的，尤其是那些有钱人天天泡着的歌舞场，那是比白天还热闹，做的就是晚上生意。

走进自家巷子那边没几步，就听到旁边传来隐忍的声音，略微尖细，像是被欺负到极点了发着颤。

赵宪明站在那里有些尴尬，虽然说这样的事情遇到的不少，但是这会在正前面，挡着路，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好在可能是到尾声了，没多久就听到一个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之后就是走远的脚步声。

「真是有缘。」林五儿没留神撞在赵宪明身上，眯着眼看了半天才看出来，不由得笑了，这人已经好几次撞见她接客了，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赵宪明没说话，等她走远了，才转过身去，看着胡同口出神。

一阵风吹来，赵宪明忍不住打了个颤，捂着手哈了口气，转身往家里走，快冬天了，这天气是一天一个样。

「回来了。」刚把孩子哄睡了，就见到赵宪明脱了外衣进屋，李秋洁给他打了水擦脸，又去厨房端了饭菜进来。

「别忙了，坐着吧。」赵宪明看着她贤惠地上下忙活，定了定神，把刚刚遇见的那人的身影抛出脑中。

「没事，你吃着，这水一会就热了。」李秋洁笑了笑，填了个煤球，又给他找出换洗的衣服，这才坐在一边。

昏黄的煤油灯照亮了这间小屋子，赵宪明不经意间抬头看着李秋洁带着浅笑的脸，也笑了。

这人还是不能忘本，李秋洁嫁给他的时候，家里穷得揭不开锅，连父母的葬身钱，都靠着她的嫁妆，这生活刚好了点，有些心思还是断了的好。

「看什么呢？」李秋洁被他看得脸红，瞪了他一眼，又低头绣着儿子的肚兜。

「看你。」

听了他这话，李秋洁脸上更红了，把被子给儿子盖好了，也不看他，「老老实实吃你的饭吧，油嘴滑舌的。」

赵宪明听了，心里头轻松了几分。

「等过了年，去买个房子，这屋子太小了，春天一下雨，容易潮湿，对身体不好。」

「挺好的，钱存着吧，以后有急用也不会拿不出钱。」李秋洁有些担心，这苦日子过来的，总是担心什么时候遇到点事，没钱用，赵宪明也明白。

「没事，买个大点的，之前将军还问过我来着，我没应，只说考虑一下，回头和将军说一下，估计房子应该会在楼府不远，方便工作。」

「你决定吧。」李秋洁见说不过他，也同意了，低头在灯光下绣着花，顺便给睡得香甜地儿子掖掖被角。

林五儿疲惫地推开房门，见到坐在屋里的人时吓了一大跳，捂着剧烈跳动地胸口，没好气，「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那人端端正正的跪坐在席子上，手边是一瓶日本清酒。

「看我？」林五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嘲笑地看着她，「我一个婊子，哪里需要千金大小姐来看？」

说完，也不顾那人难看的脸色，直接赶人，「滚吧，老娘不稀罕，别回头在我这里找个恩客回去，和姐妹们抢生意。」

楼舒城回到房间，就看到拾玉成踢了被子，睡衣也松松垮垮的，露出大半个身体，眉头皱着，也不知道吹了多久的冷风了。

走过去给他把被子盖好，顺便关好窗子，坐在床边，伸手在他脸上轻轻的抚摸了两下，这才起身去洗澡。

出来的时候，拾玉成又把被子踢了，楼舒城擦干了头发，掀开被子，把人搂着，用腿夹住了那不安分的腿，将人禁锢在怀里，慢慢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