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家坐落于街角的咖啡馆，占地面积大，装修也十分精致典雅。

这家店的店主好像尤为喜欢木质的东西。

前台两边摆着两个巨大的树雕，和木地板相得益彰。

不同与其他咖啡馆欧式的桌子和布艺沙发，这里的桌子是不规则的实木桌，椅子是藤椅和秋千，都是些纯手工的东西。

此时在咖啡馆里，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正四处打量着里面的布置，他的指尖在木桌上轻轻敲击着，故作不经意的瞥了眼身边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女生。

他的眼里精光一闪，笑着对女生说道：“程小姐，实话跟您说吧，您这店啊最多值个一百八十万，我出的价钱比这个最高价还多出二十万呢。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儿了，您再考虑考虑？”

程子芫勾唇，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我这店装修的时候就花了一百多万，这里的设备都是最好的，你不会看不出来吧？想欺负我年纪小阅历浅么？那你可就打错算盘了！”

男人被她拆穿，脸上有些挂不住，硬着头皮狡辩：“程小姐，我买的是你这个店，可不是这些个乱七八糟的设备。”

“哦……”程子芫往藤椅上一坐，耍起了无赖，“二百三十五万，要不要随你，反正联系我的买家不止你一个。”

男人咬咬牙，答应了她，又问道：“我给您卡上汇钱，后天来收店，您这边没问题吧？”

“没有。”

男人得到答复，满意地走了。

程子芫疲惫地垂下头，午后的阳光透过云纹玻璃落地窗不均匀地洒在程子芫的身上，微暖，只是她的心脏依旧冰冷，它还在麻木地跳动着。

她想起几日前，苏雅裴对她说的那些话——

“橙子，你帮帮我，如果何晞的公司倒闭了，我和他也就完了！”

“程子芫，你不是最有钱了吗？你是不是不肯帮我？只是三千万而已，你怎么可能拿不出来？”

“别再说我们是朋友！你不帮我，我去求别人！”

……

程子芫捂着胸口抽泣，心脏怎么那么痛？

不多时，咖啡馆的门被推开，随之而来的是四串风铃叮叮当当相互交缠、敲击的声音，并不悦耳，相反还有些刺耳。

程子芫抬头看向门口，见来人眉头紧皱，满脸的不耐烦，她带着凉凉的笑意轻声说：“你来晚了。”

“大小姐，你不是不知道我最近忙得焦头烂额，比不得你悠闲，有话快说，我约了李行长的太太谈贷款……”苏雅裴没有注意到程子芫哭红的双眼，就像她不曾明白过程子芫的处境。

“雅裴，我把‘暮栖’卖了。”程子芫打断了苏雅裴，坐直身子，视线在四处飘忽，找不到一个停留点。

“暮栖”便是这家咖啡馆的名字，暮栖暮栖，日暮而栖。

程子芫想起当初取这个店名的意图，不由得感到好笑。

苏雅裴脸上闪过一丝愕然，问道：“为什么？”

“我有点不舍得，可那又如何呢？”程子芫答非所问地继续说，“我们曾经以为会一直不变的，其实早已面目全非。”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苏雅裴寒着脸转身欲走，程子芫叫住了她：“苏雅裴，这里是五千三百万，你要不要？”

程子芫伸向她的手中有张银行卡，在太阳的折射下反着光。

“你不是说你没钱吗？”苏雅裴被这份惊喜冲昏了头脑，激动的几乎难以自持，静默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头脑也渐渐清醒了。

“如果我说你收下这钱，何晞的公司就会有转机，程先生还会出面帮他，但我们之间的友情就此终止，你怎么选？”程子芫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有所期待的。

苏雅裴缓缓伸出手，快要触到银行卡时，她又猛地缩回。

一边是她十三年的挚友，一边是她的丈夫——友情与爱情，朋友与家庭，无论放弃哪一边，都会让她难以承受。

“橙子……”苏雅裴终是拿过了银行卡，“对不起。”

“密码是801314，你走吧。”

程子芫难掩倦意，有气无力的对苏雅裴摆摆手。

801314，伴你一生一世。

当初的她们是有多天真才会以为彼此能够相伴一生一世？

苏雅裴紧紧捏着银行卡，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程子芫究竟怎么了，她只知道何晞有救了，她的家有救了。

程子芫拿起面前的杯子狠狠往地上一摔，碎渣和咖啡四溅，苏雅裴的长裙裙摆也遭了秧。

程子芫指着呆立在原地略微失措的苏雅裴，失控地喊道：“你怎么还不滚？你不就是想要钱吗？我已经给你了！你滚！”

苏雅裴的嘴唇微微颤抖，她匆匆离开，高跟鞋在木地板上敲出不成调的旋律，就把这当成是她们友情的祭歌吧。

“呵呵呵……”

程子芫发出一串似哭似笑的声音，在一片冷寂的咖啡馆中听起来有些渗人。

她伏在桌面上，大颗大颗的泪珠自她眼中涌出，穿过她的鼻梁和脸庞，低落在桌上，悄无声息。

此时此刻，她只想安静地睡上一觉，因为她贪恋着的那些温暖美好的曾经如今也只能在梦中浮现了。

她缓缓阖上眼睛，密而卷的睫毛如同蝉翼在颤抖，幅度很小，在阳光下很是清晰。

没多久，她的呼吸趋于平缓，在静谧地空气中若有若无。

在梦里，她看到那辆名为“时光”的列车载着她和他们，倒退，倒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