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热水里好好洗了个身，阿软顺从地接过了丫环递给他的衣衫，那是件月白色的绸缎，胸口上纹着天青灯，看上去十分典雅贵气。

“这，这不行！我穿不了这样的衣服，姐儿还是把原来的衣服给我吧。”

阿软将新衣裳拿在手中，说什么也不肯一试，在他看来，这种名贵的绸缎不是他这种身份的人能穿得起的。

今天被肃少爷救了，已经是承了人莫大的恩情，若是再穿人家给的好衣裳，这恩算是彻底还不清了。

可丫环却不会按照阿软的意思来，她只会照着肃照寅的吩咐做，盯着阿软穿好了月色锦缎，又按着他在凳子上梳了头。

梳完头不说，还要熏香、涂丹……一套流程下来，阿软觉得自己不像是去道谢的，反倒像是去唱戏的，还得是唱那种江南的吴戏。

不然就他这身行头，不是扮燕尾就是扮青衣，哪还有别的照比？

收拾的香软利索了，等在外面的小四便引着他去了西厢的偏房，一边走还一边赞叹。

“你说你这个人，乖乖地听话多好！刚刚照镜子的时候你就没被自己吓一跳？瞧瞧这细致的身段，这云锦的袖摆，再加上这天青色的雨灯、玉冠，你说，你是不是翩翩佳公子？”

“我……我是阿软。”

阿软抬起袖子，那精致的纹路确实好看，其实在桂嬷嬷处吃了瘪后，他就一直想去找村里专攻女工的绣娘学一手编织的绝技。

以后哪怕把眼睛熬瞎了，手也有了记忆，还能继续缝小衣裳。

当然，也不用缝太多，一天缝一件，一件管三饭，等到了风刀霜降的季节里，他还能给阿福，还有小宝缝袄子。

不用太精细，也不用太漂亮，只要能避寒挡雨，不让爷俩冻着，就是好的。

如今他先一步穿上了这好看的衣裳，而家里的爷们、木床里的小宝却只能穿旧衣裳、破衣裳，心里就生出几丝愧疚。

得想想办法，把日子过起来，不能等着小宝到了年纪还没有钱念书，那不就误了小宝一辈子么？

自己跟阿福注定是不会有出息了，可小宝多聪明呀！

记得周岁的时候，附近的婶子给他抓了次周，各色器具摆了一地，有算盘、钱币、梳子，还有毛笔。

他家小宝可是想都没想就抓到了毛笔，婶子们当时预测，小宝将来啊，得是个大文豪！

毕竟人家娃子都是挑挑拣拣，闻闻嗅嗅才勉强抓了个东西，他家小宝却是直接上手抓的，那可是没有半分犹豫的呀！

他爹是个蠢的，脑子少根弦，他却不像个笨胚子，平日里吃蜜卖娇，都挺招人的，怎么看也不会是个不灵光的，说不定还真是文曲星下凡呢！

阿软跟着小四，到后面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一味地沉浸在自己的记忆里。

有一刻甚至还幻想出小宝穿上了书院服，坐在他面前咧嘴笑，激动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阿软！阿软！喂，我说，你这是个什么名字？你没有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