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琅琊阁送上飞鸽传书：“大梁皇长子叛乱，梁王下旨，诛杀全数赤焰军。”

“早就听闻梁王手段狠辣，名声赫赫的赤焰军，就这样被抹杀了。”随即蔺晨又看了看躺在榻上的那个不足二十岁的年轻人。外面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他却全然不知。

因搭救了林殊，而改变了他二人原先的计划，不得不提前折回琅琊山。

天已放晴，三人辗转了许久才回到琅琊山。

当林殊睁开眼的时候，看见一双眼盯着他，还未弄清情况的时候，面前那个年轻人非常激动的喊了句：“老爷子，他醒了。”

接着有位长者快步走到他的面前，摸着他的脉门，仔细的诊着。接着一双眼意味深长的盯着他看了许久，缓缓道：“小殊，你现在感觉如何？”

林殊想要回答，可是口中咿咿呀呀了半天，却不知说了些什么？舌根麻木，让原本该说清楚的话，一句也说不清了。

“小殊，你别急，慢慢说。”

林殊情绪激动，伸手抓住老阁主的衣袖，却惊讶的发现，那双手已然不能再被称作为手，那双手的表面长着一层白色的长毛，放在眼前看了许久，眼中是不可置信，思索了一阵后，那双手忽然伸到脸上，在触碰到脸时忽然停下，然后缓缓摸着，那张脸上也长满了长毛。他瞪大了眼睛，想要挣扎着坐起身来，却被站在一旁的蔺晨牢牢按在榻上。

“小殊，你先不要激动。”

那双手又抓上了老阁主的衣袖，一双眼满是祈求。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只是，先为你解毒要紧，其他的事，日后我在慢慢告诉你。”老阁主别开眼，不在注视着林殊的眼。

“晨儿，先把这药喂他吃了。”说罢，老阁主踱步离开。

蔺晨心里却在打鼓：“老爷子真贼，撂下一句话就跑，连你亲儿子都坑，林殊若是问起，你要我如何回答。”

然后蔺晨一本正经的舀了勺药汁，缓缓喂林殊吃下。他的情绪已没有刚才那般激动，但蔺晨却同样不敢看他的眼。

“小殊，你好生养着，过几日，你身子再好些老爷子就为你解毒。”

林殊倒也听话，缓缓地点了点头。

蔺晨记得初见林殊之时，他还不过十七岁，那时的他还是个俊朗的少年，飞扬跋扈，张扬不羁。蔺晨从来不晓得，身居世家的大少爷，竟也有这般风采，在他眼中，从来都觉得这些世家公子都有着玩世不恭的处世之态，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纨绔子弟。如今见到林殊，忽然觉得自己的想法甚是可笑。两人从天文地理聊到风土人情，不过半日间，两个年轻人变成了莫逆之交。

他的音容笑貌已深深刻在蔺晨的心中，相交时间并不长，那次促膝长谈后再未见过面，以至于当初在梅岭将林殊救回时，他并不敢确认这个满脸是血身受重伤的人，会是曾经的挚友。

“父帅，父帅……”本应叫的清楚的词，从此时林殊的口中说出，却只能听到呜呜的声音。

正坐在旁边打盹的蔺晨一下清醒了：“小殊，怎么了小殊。”

林殊身体蜷做一团，不停的颤抖着。蔺晨想要抓过他的手，替他诊脉，林殊却突然张开眼睛，双眼通红，好似一头猛兽。身体依旧在颤抖，可脑子好像失去了意识，朝着蔺晨扑了过来。

蔺晨忽然想起父亲前些日子说起，火寒毒发的时候，中毒者会嗜血，以人血喂之最佳，饮血后方可安静。

他摔了放在一旁的药碗，捡起碎瓷片，毫不犹豫地朝着手腕割下。林殊闻着血腥味，不受控制地朝着蔺晨过来，蔺晨将自己的血一点点喂林殊喝下。他贪婪地吮吸着，蔺晨脑中清楚的记着，他此刻的模样。

饮过血的林殊渐渐平息下来，好似累到了极点，一动不动的倒在了地上。

替他安顿好，蔺晨关了门，走出林殊住的小院。

“不能再等了，他已经开始发作了。”蔺晨皱着眉望着老阁主。

“什么，没想到这么快。”老阁主放下手中正在写字的笔。稍作停顿后接着道：“你继续看着他，我准备下，可以的话，明天就着手安排此事。”

“大梁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大梁皇长子赐死，宸妃自尽，晋阳长公主殉情追随林帅而去，林氏一族……已无他人……”

“要告诉他吗？”

“瞒怕是瞒不住，日后他知道了，会怪我们的。”

“我还怕他的责怪吗？只是他的身体能不能坚持住。”

“决定总归是需要他自己做。”

“我明白了。”蔺晨退出屋子，又朝着林殊的小院走去。

那人夜里睡得并不安稳，辗转反侧，额上冒着细密的汗珠，可四肢却冷的可怕，盖着厚厚的棉被，却依旧冷的发抖。

回到琅琊阁五日，蔺晨便不眠不休在林殊榻前不眠不休照看了五日。

第六日清晨，老阁主早早地来到小院。

近日来毒发越来越频繁，除了毒发时，他大都处于昏迷的状态，老阁主为他诊了脉。林殊张开眼，朝着老阁主微微点了点头，打了招呼。

老阁主沉默了许久，低声缓缓道：“大梁那边……皇长子赐死，宸妃饮恨自尽，晋阳长公主殉情追随林帅而去，林氏一族……已无他人……”

林殊不敢置信耳中听到的消息，拉过老阁主的手，在他的手心缓缓写到：“我没有听清，请再说一遍……“

老阁主声音凝重，又重复了一次刚才的话。握紧他的手道：“小殊，你要坚持下去。“

“火寒毒极其凶险，要想彻底清除此毒，须将火毒寒毒碎骨重塑而出，之后至少要卧床一年，用于骨肌再生。此种解法，解毒之后面容与常人无异，且能正常说话，不过……样貌与之前大不一样了，而且，这解毒之法对身体的伤害极大，不仅内息全摧，再无半点武力，而且从此多病多伤，时时复发寒疾，不能享常人之寿……“老阁主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林殊此刻却很平静，眼中不再是当年的清明，而像是一潭死水，无半点生机。许久，他拉住老阁主的手，写到：“为我解毒，我要活着，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什么苦我都能吃，什么痛我都能忍受。“

老阁主能感觉到，那双手在写字时候的颤抖，以至于最后几个字写得已经没有了章法。

“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