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要魏行哲亲自监视的，那就绝不是名不经传的小项目。初阳跟着人到了实验室现场才知道，是个关于利用半导体降低模拟存储器优化技术的实验。

负责人把最新的可行性分析报告递给魏行哲，后者接过来随意翻了两页，转手递给了初阳。初阳打开一看，第一行就是“传统模式，基于数字DPS和SRAM/DRAM……”

他在心里暗暗骂了句，每个术语他都懂，连在一起他就开始云里雾里。况且他才大二，半导体实验才堪堪学了个入门，实在有心无力。

但他手捧着一摞厚厚的装订本，装模作样一页页翻得极其认真。

魏行哲侧过头看他小动作——小拇指压在封底，一下下轻敲着塑料包壳。……这小孩儿压根就没看进去。

“不用看前面，看最后一页的预算和时间。”

初阳乖乖点头：“哦……”

然后他就翻过去。

一行天文数字仿佛跳在纸上跟他耀武扬威，他有点木讷，嘴巴先于脑子开了口：“……太多了吧？”

魏行哲就转过头盯着负责人：“听到了？太多了。”

初阳：？？？

他暗暗猜魏行哲也确实觉得这预算多了，但问完了他再驳回，活像是他要下人面子一样。

负责人敢怒不敢言，暗自收回了报告书，随即领着魏行哲去实验室打逛。

初阳有自知之明，知道打逛巡查，跟他这个级别的没关系，因而就立在了外面办公室，没跟着。

这一立，就有人凑上来，先是盯着他上下打量了一圈：“魏总新招的小助理？”随即还没等初阳反应，就嗤笑了声。

初阳对他还有印象，这是刚刚跟着负责人来递报告书的。多半是觉得因为初阳，他们才丢了经费，这会儿慷慨激扬，像是要来讨个公道。

初阳也没说话，就跟人对视。

瘦瘦矮矮的标准理工男，斜着眼看旁边桌上，拿出一张纸：“魏总招的人应该挺厉害的，你给我讲讲这个呗。”

初阳实在不想理这种小学生挑衅，但他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薄纸上。

看清内容，他没忍住扯了扯嘴角。这玩意他再熟悉不过，数据结构，号称计算机系秃头扛把子。

也是他学的最烂的一门课。

……当然，初阳学得再烂，还有他们学校老师在后头撑腰。所谓的烂只是相对的，他这个不上不下的水平，放出去也能碾压好大一部分人。

因而这题，他会！但秉持着“我佛不渡憨批”的原则，他实在是不想搭理这人，绞尽脑汁想着如何脱身还不被人缠上。

还没等他想出来，身前就伸出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飘飘捏过纸页：“链表？动态规划不会？留着给淮川丢人的？”

靠！魏总好帅！

那是魏行哲第一次给他救场，虽然是个小细节，但他却一直记到了现在。

脑子里游神飘荡，也没注意魏行哲什么时候出去了。再回来时，那人脖子上就挂着个小小的平安扣，隐在衣领间，露出一小截绳子，在日光灯的照射下泛着莹莹的光耀。

初阳盯着那点点光，有点美滋滋。

随即魏行哲将一个小盒子扔进他怀里：“走了。”

初阳一看，是他个老太太买的镯子。忙不迭收好，跟着人出门。

一路暗笑到门口，看见门口画线处停的不是魏行哲那台拉风又低调的大G，而是台GTR。初阳没多想，岂料走过去还没还得及拉门，就眼睁睁见着从车上下来了个人，穿着白衣白裤，跟他还有点撞衫，笑嘻嘻抬手跟他打招呼：“初阳？好久不见啊。”

……君也。

初阳捏着翡翠盒子咬牙切齿。

他压根没跟君也装，直接将不满写在脸上：“你怎么在这里？”

君也反手关上车门，弯着眼冲他笑：“行哲到了云南说要来接你，就带着我一起来了。”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阴魂不散，死皮赖脸。

在旁人看来，初阳刚从警局出来，心情不大好，但还是维持着礼数朝君也礼节性客套：“……辛苦你了。”

但实际上，初阳跟君也两个人心里都门儿清，巴不得一辈子见不到对方。

魏行哲站在车门边上刚要弯腰进去，听到两人对话，顿步往回一呵：“小也。”

这场面看着像是在给初阳面子，但落在初阳心里可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俗话说，打的都是自家孩子。魏行哲在他两之间，斥的是君也，抚的是初阳。

初阳刚刚心里点起的小火苗，蹭蹭就给这盆水给浇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