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阳跟着魏行哲一路回了C都，两个人在空荡荡的头等舱相顾无言。初阳压根没坐到魏行哲旁边去，自己跑去后排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看云。

云南的土地，从上头看，是弯弯绕绕的一道道沟壑，红土连亘千里，山河湖海，一点点在眼下浓缩成细小剪影。

要走了。

他在云南的这十来天，委实太过惊心动魄了点。从偶遇魏行哲，到偶然入狱。

好在都结束了。

其实他还挺喜欢来接他的这个魏行哲，无关淮川，无关那些他捉摸不透的爱恨情欲。

许是近来游山玩水，又受到惊吓。初阳就这么胡思乱想，靠着椅背，就那么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魏行哲刚收了份邮件，这会儿处理完一转过头，见到的就是初阳小小皱着眉，看着并不安稳的睡脸。

他没管舱内零散剩下的几人，起身绕过座椅，挨着初阳坐下去了。紧接着，他侧过身抬手，去拉初阳那侧的遮阳板，借着自己身形的遮掩，收手时迅速在他眼皮上掠过一个浅吻。

……太甜了。

他家崽子，太甜了。

那时候，他察觉出初阳态度微妙的转变，抱着本就是要培养他的想法，把立体展览的项目甩给魏行云，让他带着初阳做，其实也有刁难的意味在里头。

初阳以超凡的速度看完策划书，嚼细嚼烂了之后，在临近夏日的某一天，轻轻敲开了他的办公室门，说话声还是小心翼翼的，眉宇间却是掩不住的欣喜雀跃：“魏总，这个项目有点问题……”

终于发现了，他想。

他盯着初阳眼眶下的黑眼圈，和不加掩饰的疲惫神色，没有一句褒奖，但开口声调也是自己不曾察觉的温柔：“嗯……收拾一下，晚上陪我去个酒会。”

那是他这一辈子，做过数一数二愚蠢的决定。

那样的场合并不适合初阳这样的学生仔。有人把他当成了自己的接班人，赔笑迎奉。有人把他当成了自己的新欢，面露不屑。有人把他当成未来的竞争对手，如临大敌。

太多探究的目光落在初阳的身上，反复打量，在耀眼的灯光下，像是要把他刺穿的锐利。

他在害怕。

魏行哲感觉到了。

他不知道要如何使用不同的话语态度，应付不同的面孔。也不知道如何辨别敌我。

在此之前，没人教过他。

魏行哲也没刻意帮他，就立在他身边，端着一杯酒，不咸不淡地抿着。

最后的结果就是，那个晚上他跟初阳都喝得有点多。

回程的路上就是这副场面，初阳窝在后座上，眯着眼懒洋洋地犯困，不加任何防备。

他看着初阳的面孔，眼里有点发冷。

他一直知道，初阳这个孩子，身上是天真与善意。就是个奶崽子，奶凶，偏偏又拎得清轻重缓急。

也很早就清楚自己的心思，会带着初阳往前走，但如果他不原意那么累，他也会护着他。

但初阳压根没犹豫，没回头，没退却。

就跟他名字一样，是带着光的。

然后他做了自己绝对想不到的事情，他俯下身，带着说不上来的紧张与期待，难以压抑的悸动，在初阳的额间落下轻吻。

脑海中的弦轰然倒塌。他看到的是初阳因呼吸张合的嫣红唇瓣，是初阳睡得迷糊的微颤睫毛，是初阳歪过头露出的洁白颈项。

他坐直了身子，闭了闭眼去掉心里那些念头。

实在是……太罪恶了。

凌宋收到消息，老早就蹲在机场出口等着接机。初阳刚从飞机上睡了下来，脑子里就是一团浆糊。没跟魏行哲走vip通道，自己跟着人流弯弯绕绕出了机场。

凌宋眼睛尖，光速锁定了目标，快步上前搂着初阳的肩膀，没等初阳反应过来，就开始叭叭：“怎么样！凌哥够意思吧！……不过我说阳，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初阳侧过脑袋看他：“？”

凌宋手臂缩进了点：“我带着合同去找魏行哲，刚进办公室，这还没签呢，你又是电话又是短信的。我一看内容，那不得了，第一念头就是不动声色得把信息传达给魏总了。”

……难怪，他说魏行哲怎么来的了呢。